“這大梁子民都是朕的,別說朝臣,朕想要殺誰就殺誰,誰又能管得著!待朕將那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全殺了,看誰還敢說辯說你手中的玉璽是真是假!”小皇帝嘿嘿冷笑,就算玉璽是真的,誰要敢說是真的,他就殺了誰!把人都殺光了,看誰還敢向著賀之洲,還敢說他手裡的玉璽是真的!
小皇帝猛的一抬手直指賀之洲,命令銀甲衛道:“給朕殺了他,殺了他這個竊國賊!”
賀之洲亦連連冷笑,看著就要圍攻上來的銀甲衛,將手中玉璽再度往前送了送,“誰敢,殺朕?”
他的語氣輕柔的彷彿情人間的呢喃,然而篤定與強硬的態度卻令銀甲衛眾人莫名躊躇不前。
小皇帝氣的滿臉通紅,“哈哈,你果然承認了!你一早就包含了禍心想要害了朕,想要將朕從皇位上踢下來!朕——你也敢說朕,憑你也敢自稱朕?你竟敢這般明目張膽的造反!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當這膽大妄為的謀逆大賊給朕殺了!”
“先帝臨終前有遺詔,囑本王監管大梁江山與幼主,若是幼主能堪大任,待得幼主年滿十八,本王便要還政於幼主,而倘若幼主不堪扶持,本王可廢主自立!這些天來,上京城發生的這許多事——虐殺朝臣,亂造冤案錯案,侮辱凌虐臣子妻女,甚至勾結雲國太子刺殺本王,許其大梁城池為報酬……樁樁件件,足以證明幼主不堪扶持,此其一。”賀之洲冷冷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銀甲衛,毫無懼色且一臉正氣的繼續說道,“自古以來,自大梁建國,太祖皇帝便有言,得玉璽者,乃為大梁正主。玉璽在本王手中,幼主殘暴不仁禍亂朝綱甚至認賊作友賣國求榮,不管不顧黎民百姓的死活!你們——”
他的手指指向銀甲衛眾人,神色平靜而肅穆,“本王不問你們是否要擇良木而棲,本王只問你們,歷代銀甲衛只忠於皇帝的規則是不是沒有變過?”
銀甲衛面面相覷,這群鐵血冷血的只執行皇帝交代的任務的殺手與侍衛,忽然之間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其中一人低聲開口道:“自是沒有變過,但現在,王爺您還不是皇帝。”
賀之洲說的其實也沒錯,幼主不堪扶持,賀之洲可廢主自立,雖然銀甲衛不知此事真假為何,但另一條,得玉璽者,乃為大梁正主卻是人人皆知的公開的秘密。賀之洲手持有消失多年不見的玉璽,論起來,只差昭告天下這一步,他的確就該是大梁的新帝了。可現在就差著這一步啊,他們該效忠的,還是現在這個殘暴不仁殺人如麻的小皇帝啊!誰叫小皇帝頭上還頂著皇帝這個頭銜呢,鐵血規則就是規則,怎麼能說改變就改變的?
小皇帝仰天大笑,“不錯!賀之洲,你再想當皇帝,偽造出什麼先帝遺詔與玉璽來又能如何,你現在還不是皇帝,他們當然要聽朕的話!他們就是朕養的狗,朕叫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你羨慕嫉妒也沒用,誰叫你現在還不是皇帝呢!哈哈……”
銀甲衛中有人臉色變了,便是冷血無情的人,也不喜歡被人說成是別人養的狗!
他們再是皇家培養出來的殺人機器,可到底還是人,人性未泯,小皇帝這些日子造下的殺孽,跟他們脫離不了關係,他們雖然執行了這樣的任務許多次,但的確有很多無辜的性命經由他們的手送了命。他們也是有惻隱之心的,雖則不過問政事,卻也知道小皇帝這樣下去不行,整個大梁江山都會斷送在他手中。
便有人不忿的開口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的,王爺有先帝的遺詔,還有玉璽在手,乃是名正言順的大梁之主。我等歷代只忠大梁之主!”
賀之洲心頭一喜,他原本根本沒有把握說服策反銀甲衛,因為深知他們的鐵血規則與原則,因而也只是想試探以及拖延時間而已,沒想到卻有這樣的收穫,自然不遺餘力的說道:“沒錯,本王才是大梁名正言順的君主。諸位若是此刻放下對著本王的利劍,過往的事,本王概不追究!諸位若還有什麼要求或條件,都可以提出來,本王以大梁君主的身份承諾各位,只要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本王都會滿足你們!”
是人就有慾望,只要滿足了他們的要求慾望,今晚說不定就能兵不刃血的解決了小皇帝,這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小皇帝哇哇大叫:“朕聽你們在放屁!什麼大梁正主,朕才是大梁正主!你們給朕殺了攝政王,只要殺了他,你們要什麼朕都能給你們,高官厚祿金銀財寶,只要你們開口,就全都是你們的了!”
“哼,殺了本王,大梁就要因此而滅亡,國家都沒有了,還談什麼高官厚祿金銀財寶,也不過是空口白話罷了。一個連江山社稷都可以不管不顧送與敵人的國君,說出去也只是讓天下人恥笑罷了。你們要效忠的,就是這樣一個視祖宗心血為無物,隨意糟踐毀壞祖宗打下的基業,連至親親人都下得去狠手的昏君!”賀之洲冷笑著反駁他,“本王知道銀甲衛的厲害,但你們再厲害,也就這麼幾十個人罷了,本王若沒有萬全的準備,又怎麼敢前來?禁軍統領與五城兵馬司的首領雖然已經被這昏君以莫須有的罪名賜死,但誰不知道他們死的冤枉,禁軍與五城兵馬司的人很快就會趕過來聲援本王,你們可以殺十個人百個人甚至千人,但本王有數萬的人手,豈是你們殺的完的?且不說上京城裡的禁軍與兵馬,上京城外亦是自動聲援本王的各地駐軍,天一亮,沒有傳出本王安好的訊息,他們勢必會攻城,到時候城裡城外裡應外合,你們又要如何是好?你們又能保得住誰?”
銀甲衛依然沉默的面面相覷,既沒有退下,也沒有立時就攻上來。
賀之洲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本王可以告訴你們,倘若本王今日死在這裡,亂的可不止是大梁,這整個大陸都會亂起來。到時候戰火紛紛,硝煙四起,大梁很快就會被燕國與雲國瓜分的乾乾淨淨,大梁的百姓呢?你們也是娘生爹養過的,大梁江山不復存在,大梁境內生靈塗炭,大梁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賣兒賣女甚至是易子而食的景象,就是你們希望看到的?”
他最後一句話,很好的打動了銀甲衛多數人的心。他們的祖上若不是在戰亂時期被賣與皇家,成為皇帝暗地裡冷血無情的銀甲衛,他們又怎麼會一代一代的沒有辦法擺脫這可悲又可惡的命運,甚至連傳宗接代都不是為了家族為了血脈,僅僅只是為了讓他們的子孫延續他們的命運。除非死,一輩子也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一輩子都只能過著這種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麻木的生活?
他們當中,也有人渴望要擺脫這種沒有期望沒有希望的生活的。
“我……”終於有人戰戰兢兢的開口,“我不想再做銀甲衛。”
他滿含苦澀的話語才落下,身邊的銀甲衛盡都朝他看了過去。他因此而有些緊張,握著長劍的手掌忍不住在軟甲上摩擦了下,一咬牙鼓起勇氣定定的看著賀之洲,“大梁江山會不會被瓜分,大梁百姓又會如何,本就不是我等關心的事情,我只要你答應,從此大梁再無銀甲衛,我就,我就放下手中的劍!”
他雖然聲音很小,卻很堅定。他不看他的同伴,只堅定的看著賀之洲。
“好!”賀之洲大聲回道:“本王應承你,只要你等放下長劍,從此之後大梁再沒有銀甲衛。你們願意,現在就可以離開。甚至本王還可以答應你們,若有願意留下來的,本王也會根據你們各自擅長的長處安排你們入朝或是入軍隊,從此你們不再是隻活在暗處的連名字都沒有的銀甲衛,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建功立業的正常人,只要你們有能力,本王就願意給你們展現各自能力的機會!”
大梁被小皇帝糟蹋的千瘡百孔,正是用人之際,賀之洲當然希望能留住他們任他所用。不做銀甲衛,還可以做許多別的事情嘛。
“光明正大建功立業”這幾個字,令得原還皺眉的銀甲衛眾人不由自主全都亮了眼睛。他們原就是生活在黑暗中連名字都沒有的毫無希望的人,如今不但能夠正大光明與正常人一樣有機會生活在太陽底下,甚至還能像他們一樣透過自己的努力建功立業光宗耀祖,這如何能不讓人激動,如何能不讓人動心?
他們的動搖自然也落在了小皇帝眼中,小皇帝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縮,拎著明月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色厲內荏的大聲喝道:“誰敢!你們誰敢聽他的,朕立刻要了你們的命!你們這群皇家養的狗,你們歷代都該要效忠皇帝的!你們敢背叛朕,就休想再拿到解藥!沒有解藥,你們全都要死,全部要死!”
黃鴻飛挑眉,“怪道大梁開國以來,銀甲衛都以忠心著稱,原來他們是不得不對皇室、不得不對在位的那個人忠心啊。真是可憐。”
賀之洲顯然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面對銀甲衛投向他的求助一樣的眼神,他沉默了一下,方才坦然而認真的道:“本王並不知道你們被藥物控制,因此本王手裡沒有可以給你們的解藥。”
那些銀甲衛眼中的希望之光頓時滅了下去。
“不過你們也別就這樣放棄了希望啊。”黃鴻飛大大咧咧的笑道:“知道我師父是誰嗎?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怪醫,這世上還沒有他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他老人家正往上京城來,最遲不過半個月就能趕到上京城,你們能撐得過半個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