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西北荒郊,午後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忽近忽遠的傳來了一陣悠揚的歌謠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遠處一望無際的綠洲,因為突然起了風的原因掀起了層層漣漪,看起來就有如綠色的海浪一般,風只要稍稍一吹,彎著腰的草兒立馬就一波接一波的翻出了細浪,卷著草地裡無名的小花層疊不窮的湧向同一個方向...
湧至歌謠傳來的地方,微微拂起了女子額前的青絲和一襲紅色煙紗散花裙的裙角。
女子全然未在意,只顧著哼唱歌謠,踩著腳下的微波,目中滿是溫情的看著緊緊揪著自己裙角的粉嘟嘟的小女娃,不點自紅的唇不由漾出甜甜一笑。
如紅色輕煙般滾動的裙邊擦過腳下細嫩新鮮的草兒,出了“簌簌”微響。
十年光陰似乎並沒有在她身上流轉一般,歲月的蹉跎反令她原本的花容月貌出脫的更加猶如遠山芙蓉般清麗。
“孃親,葡萄累,抱抱...”揪著女子裙角的小女娃揉了揉有些睏意的雙眼,頭頂上兩個綁著紅繩的沖天小綹隨著她的舉動一抖一抖的,十分可愛。
女子抬眼瞧了瞧不遠處的小院落,又低看女兒微微眯著雙眼朝自己伸出肉嘟嘟小手的樣子,無奈一笑,“小葡萄乖,馬上就到家了,再堅持一下!”
小葡萄一聽孃親拒絕自己,粉嫩嫩的小臉上立馬就浮起了不高興的神色,隨即學著大人的模樣雙手叉腰,小嘴撅得老長道,“孃親你偏心!”
女子哭笑不得,實在不知女兒這話從何說起,便問道,“我怎麼偏心了?”
小葡萄惟妙惟肖學著自家爹爹瞧向犯了錯的趙叔叔的模樣,目光一橫,眼神竟是無比的兇猛,殊不知,這種表情在她稚嫩的小臉上看起來顯得十分不倫不類。
而後,尚且保持著奶音的嗓門亦沉下來幾分,“奇蹟那個臭小子都十歲了,只要他說累了,孃親立馬就會揹他!可葡萄才六歲,還是小孩子呢!孃親都不背,這就是偏心!孃親喜歡奇蹟那個臭小子,孃親不喜歡小葡萄了...”
說著說著,也許是深深感覺到了自己境地可憐,小葡萄烏黑的大眼撲閃撲閃了幾下,眼眶中竟是立刻湧出了委屈的淚水,緊跟著,嘴巴一扁便開始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女子一愣,有些不明白了,這小丫頭片子到底在說什麼呢?什麼叫奇蹟一說累自己就會揹他?她什麼時候背那臭小子了?
再說,就算她真的想背也沒這個機會啊!平時繞著這兩個小娃娃的人都堆成了一道人牆,縱她再想疼自己的一雙兒女,還得排隊問問那道人牆同不同意呢!
真說起來她還覺得委屈呢,明明孩子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但在家裡她卻明顯就是離孩子和丈夫最遠的那個啊!今日也是,若不是那群煩人精有事各自忙去了,她哪裡有機會領著女兒出門呢?
所以小葡萄這般情悽意切、聲淚俱下的說話,著實讓她感覺百口莫辯。
女子雖實在覺得冤枉,但見女兒哭的這般稀里嘩啦的樣子,她的腦袋又頗為疼痛。
於是愣了好片刻以後,女子硬是忍住心頭的怒意,耐著性子蹲下身將手上挎著的菜籃子放下地,又好聲好氣的勸起了耍性子的女兒道,“小葡萄乖,不許沒有禮貌,奇蹟再怎麼混賬好歹還是你的親哥哥,再說孃親對你們倆是一視同仁的,斷不能厚此薄彼,孃親相信小葡萄這是長大了,能體諒孃親的,對嗎?”
女子微微側,一笑。
小葡萄稍睜開淚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瞧了自家孃親一眼。
不料卻與孃親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窘迫之下,小葡萄乾脆放聲大哭,聲音之洪亮震得遠處藏在草中的野兔紛紛如臨大敵般作了鳥獸散。
“你!”女子氣結,又不得指責這個小祖宗半句,最後只好極力壓制著滿腔的暴欲,紅唇邊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葡萄啊葡萄!別哭了好不好?孃親揹你,揹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原本小葡萄這個年紀,就算生了天大的事情,絕沒有一頓零嘴不能解決的,但偏偏這個小祖宗不同,她想用一頓零嘴就解決了自己這個嬌蠻任性的女兒,看來實在是太過於輕敵了!
小葡萄仍舊歇斯底里的哭著,一張粉嫩可愛的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臉頰因哭得用力而浮起了淡淡的紅暈。
見狀,女子徹底沒了主意,氣餒之下乾脆坐在草地上,揉了揉自己被震的頭疼的太陽穴。
“葡萄!”
是時,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年輕的嗓音。
正抹著眼淚的小葡萄聽了,一時也忘了哭泣,怔怔看著朝自己這邊賓士而來的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小臉上逐漸浮起了大喜之色。
不過待少年及近以後,這小葡萄精又迅耷拉下腦袋,作出了一副蔫不拉幾的樣子。
女子將生的一切收入眼中,嘴角不自然的抽啊抽,也不知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生出了這麼兩個愛演的小人精。
“姑姑!”馬背上的少年翻身下馬,先朝女子作揖行禮。
女子微微抬起眼皮,看著眼前這個如今出落得英俊高大的少年,點頭欣然一笑道,“麟兒,你可算回來了,去鄭地這一路可還順利?”
贏麟稍點了點頭,正想說話,一個小人精就猛撲進他的懷裡抱住了他的大腿,“麟哥哥,你終於回來了!葡萄可想你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孃親都把我欺負慘了!”
小葡萄委屈兮兮的緊緊抱住贏麟的腿,一邊還不忘朝自家孃親飛去一把眼刀。
“哈?”女子眉梢跳了跳,也不知究竟是誰在欺負誰,這滿口胡言的丫頭片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