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看著床榻上面色枯黃無光,形銷骨立的人,心裡有說不出的震驚。因為兒子的關係,韶華好一陣子沒來給嚴夫人請安,嚴夫人也說自己想靜養,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擾。看了辛子萱和綰華她們的處境,韶華無不感慨嚴夫人是個難得的好大家,不為難她不說,也不會過問她理家的事。
她喜歡嚴夫人,可是嚴夫人喜歡清靜,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佛堂裡,韶華過來請安也都得陪她誦完經。一次兩次還好,來多了韶華也待不住,而且粉團似乎也不喜歡這木魚誦經聲。嚴夫人便把他們母子趕了回去,讓她沒事就少跑過來,因此韶華只是隔三差五讓人過來問問,自己並沒親自來。一想到,因為自己的疏忽,竟然連嚴夫人病成這樣都不知道,韶華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
張大夫再三確診了一遍,然後起身給韶華行禮,韶華急忙讓人扶起,只見他抬頭露出微笑,輕聲道:“請夫人放心,太夫人只是受夢靨所纏,所致心神疲憊,食慾不振,待我開幾帖安神補身的藥吃下去,定會好轉。”
聽到大夫的話,屋裡不約而同地響起一陣吐氣聲,所有人心中都落了一塊大石。
韶華心裡也好受了一些,對張大夫點頭致謝,“如此便有勞了。”
張大夫急忙躬身回禮,笑眯眯地道:“這是應該的。”
因為上一回誤打誤撞地治好了粉團的天花,被太醫們都誇獎他的分寸拿捏得好,張大夫立刻臉上有光,走在街上都有人稱他神醫,自家的小藥鋪也生意火紅起來。但這些都是其次的,被嚴愷之親口聘他進府才更讓他感覺祖上冒青煙,不過他還是婉拒了,畢竟在侯府做事絕對沒有在外面自由。固然侯府絕對不會虧待他,但看到太醫們在嚴愷之面前連說話做事都得小心翼翼,讓他瞬間就打消這個念頭,決定還是出去當個小郎中的好。
韶華沒有心情陪張大夫客套,吩咐身邊的人:“幼菡,送張大夫出去,初荷,你留下來照顧太夫人,一旦太夫人醒了,立刻讓人告訴我。”聽韶華這麼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韶華身上去,只見她對一直沉默不語的林氏微笑道:“林媽媽,不妨陪我到外面走走。”
林氏沒有拒絕,躬身答應:“是,夫人。”
目送林氏跟著韶華離開房間,所有人都各回各位。
嚴夫人的院子不大,但因為人少,所以顯得特別安靜。如今被韶華帶人這麼風風火火地趕過來,一下子院子就熱鬧起來了,繞了一圈,終於在院子西北角的亭子裡坐了下來。
韶華坐在石廊上,抬眼看著表情凝重嚴肅的林氏,笑了笑道:“這裡沒人了,林媽媽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一下。”
林氏讓人轉告她,嚴夫人病倒,不省人事,她嚇得把兒子丟給奶孃,自己帶著人就衝過來。在等大夫的同時,韶華氣得把一屋子的丫鬟都罵了一遍,可林氏都沒開過口,就是低頭任由韶華痛罵。直到韶華指名問到林氏,她左右看了一屋子的丫鬟,然後低下頭,韶華心裡知道嚴夫人的病定然另有隱情,才容得了她到現在。
看著林氏眼神遊轉,韶華冷笑了一聲,“你最好別隱瞞,太夫人要是有什麼閃失,想必侯爺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你。林媽媽是看著侯爺長大的,想必知道他的性子。”
其實林氏並不打算隱瞞,只是不知道韶華到底知情多少,要從何處解釋起,“夫人不必恐嚇我,若太夫人有個萬一,我定當以死相陪。”林氏臉上的決絕讓韶華心裡暗暗吃驚,總覺得她要說的事,絕不簡單。
“事情要從五日前說起:太夫人從來都不愛人在跟前伺候,特別是夜裡,最怕有人在屋裡待著,所以就算輪夜的丫鬟也只能在外間。可是偏偏那夜太夫人讓人在屋裡伺候著,結果到半夜,太夫人就不斷的夢語,隨後驚醒就讓丫鬟伺候她起身去佛堂誦經,直到天亮才回去睡下。可是睡了沒多久又夢醒,連著好幾次,只要睡下就會被嚇醒。這麼折騰下來,別說胃口,就是打起精神都沒有。”
林氏嘆了口氣,繼續道:“並非我們有意隱瞞,是太夫人不肯讓我們去請大夫,我們又何嘗不知這樣子下去不行。侯爺的脾氣就是遺傳到太夫人,說一不二,我們做下人的,也只有乾著急的份。”
說到這母子的脾性問題,韶華倒是深有同感。只是她不解的是,以嚴夫人平時的性子,不像是會做出這種自暴自棄的事情來。
韶華皺著眉問道:“太夫人平時夜裡也會夢醒?”
林氏搖頭回答,“沒有,太夫人在家裡住的時候,從來都不曾半夜驚醒過。”
韶華盯著林氏的眼睛,表情嚴厲起來:“那為何這次會這樣,你到底還有什麼沒告訴我?”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刺激到了,可是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沒可能發生什麼鉅變而他們不知道的,除非是嚴夫人他們暗自和外面的人聯絡。可是,能有什麼是呢,難道是因為多羅王的死刺激到嚴夫人了。
可多羅王的死訊早就傳開了,而且即便是這件事刺激到,嚴夫人應該是擔心蘭芝的安危,而不是這樣自己折磨自己。嚴愷之一直在想辦法把蘭芝接回來,嚴夫人應該是養好精神,等著蘭芝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