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銘仁宮清熙殿上,太皇太后有著跟她同樣的煩惱:“經過今兒那麼一出之後,阿虛多半也會與皇帝離心了,如此除了顧韶跟何文瓊外,基本就沒什麼緊要之人支援皇帝——只是,該叫誰來做這個新君呢?”
玉果一面拿著小玉錘給太皇太后捶著腿,一面不太放心道:“侯爺素來宅心仁厚,與陛下又是打小的交情,今兒雖然為您抱屈,但要說跟著就對陛下離心……”
估計還得拖一拖吧?
“你忘記阿虛媳婦了?”太皇太后卻是微微一笑,“哀家這些日子以來,始終沒要求阿虛站在哀家這邊,除了不想為難自己帶大的孩子外,也是為了給阿虛媳婦勸說阿虛站在哀家這邊的理由——哀家早就說過,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阿虛媳婦自然是聰明人,豈會不明白哀家的用意?”
玉果想到前事,握錘的手頓了頓,歉然道:“奴婢這腦子!倒是把宋奶奶給忘記了!”
那位宋奶奶,確實不會放過這種進言的機會。
“太子雖然聰慧,但年紀忒小了點。”太皇太后沒在意這種小事,繼續思索之前的問題,“其母衛氏倒是個懂事的,說句實話,許給皇帝真是委屈了——按照衛氏為婦這些年來的做派,若做了太后的話,應該不至於壓著兒子偏向孃家!”
太皇太后雖然不喜歡端化帝,甚至認為衛皇后這個孫媳婦,比端化帝這親孫子還可愛點,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在乎外戚專權!
而衛皇后在這個問題上的表現,太皇太后還是讚許的。
不過太皇太后對太子本身,不是特別滿意。
這主要是因為前兩天蘇太后過來時,專門提到了許太妃。
當然蘇太后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說許太妃,而是先前太子跟許太妃之子蜀王鬧的糾紛——這件事情發生時,太皇太后跟端化帝的關係,還沒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而且衛皇后也專門去許太妃處賠禮,且讓太子去皇子們居住的嘉木宮,向蜀王請了罪的。
太皇太后聽說了這個處理結果後,也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當時太皇太后還沒有廢了端化帝的想法,自不希望蜀王因為這麼件小事,同皇帝、太子鬧僵,否則往後吃苦頭的肯定還是蜀王。
但在太皇太后想廢了端化帝,改立新君的當口,蘇太后提醒了這件事情後,太皇太后不免覺得,“固然蜀王為了只蚱蜢,跑去東宮找太子理論不對,可太子竟然動手打傷叔父,這性情……實在不是明君該有的樣子!”
如果不拿一國之君的要求來看太子的話,十二三歲的少年人,正當年少氣盛的時候,被同齡小叔父找上門來找麻煩,氣急之下動手,也是人之常情,因此責備太過的話,就太苛刻了。
但從君主的標準而論,太子此舉,讓太皇太后很擔心,“端化雖然不肖,做太子那會,屢次被代國刁難,也沒有說還嘴或動手的!他立的這個儲君,論資質,現在年紀還小,往後如何還不好講,但這脾氣,哀家瞧著,倒比端化還暴烈些!這會就能對自己親叔父動上手,日後遇見其他不順心的事情……”
太皇太后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緊蹙的眉宇,顯然說明她對太子其實不是很看好。
“但肅襄二王都已經被過繼出去了。”玉果聽出這層意思,沉吟片刻之後,壯著膽子,小聲道,“蜀王殿下與慶王殿下,年歲委實太幼了些……”
她沒提樑國公,因為她知道,太皇太后是絕對不會同意讓梁國公登基的。
太皇太后將來不弄死這個孫子就不錯了……
“蜀王為了個蚱蜢主動去東宮鬧,單憑這點他就不合適!”太皇太后非常乾脆的否決了蜀王,“這孩子委實被肅王還有先帝慣壞了,這輩子做個閒王還差不多,指望他挑起社稷這副擔子來,卻不太現實!何況他打小就是當閒王養的,什麼時候學過治國之道?”
至於慶王也不行,“慶王的血脈曾經被懷疑過,甚至阿虛三個都跟他做了滴血認親!這件事情,帝后都知道。雖然說滴血認親的結果是好的,但一旦他登基的話,帝后必然會把這事宣揚出去,好阻攔他繼位——一個被質疑過血脈的皇子,又才這麼點大,如何服眾?!”
說到這裡,太皇太后頓了頓,露出一抹懊悔之色,“其實,太后雖然有私心,可說的也沒錯,最適合做新君的,還是她的親生兒子,肅王!”
玉果遲疑道:“可是這名份……而且太子到底是陛下的親子!”
大睿朝從來沒有兄終弟及的先例,在太子活著的情況下,端化帝不管是以太上皇的名義退居後宮,還是莫名其妙的暴斃,理所當然登基的都是太子!
因為太子是正式受冊的儲君——現任皇帝一死,他成為新君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也就是說,如果要依太皇太后此刻的屬意,讓肅王來做這個新君的話,端化帝要廢,太子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