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離去後,後院的這個偏僻之所信佛又恢復了黑夜的死靜。
可以肯定的是在那個漆黑而潮溼的石洞之中,還發出了李秋生剛才劇烈掙扎過後的低微聲音。如同油枯燈盡的燭火,將熄著最後的一絲光茫。
一陣沉寂過後,只見院中又有兩人打著一盞燈籠慢慢的走過來。
到了石洞門口,走在前面的一個男子則頭對另一人說道。“哎,郭伯,這都三更天了,整個王府大院內誰不趴在窩睡得像死豬一樣香苦啊!為什麼這苦差和得罪人的事全由咱倆包了呢?難道咱哥倆天生就是苦命不成?還是在梁王府做事辦差處處受人打擊和妒忌啊?”
只聽得被稱為老郭的家奴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直言道。“小李子,你這樣的問話我可就回答不了了。嗯,偌大個梁王府上止下下的人,有那一個比咱哥倆好事壞事做得多呢?這不是逼咱哥倆做盡斷子絕孫的罪惡嗎?”
前面撐燈的小李子好像也來了精神一樣,立即點頭同意道。“嗯,郭伯,你說得對。我聽外面傳聞啊,這個李秋生好像還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呢,不知怎麼的就惹上樑王這樣的大冤家了。這會兒,又叫咱倆三更半夜過來對李秋生用刑,豈不是天下的好人都讓梁王這個奸孽小人折損怠盡了嗎?”
後面的郭伯霎時接上話頭來說道,“嗯,小李子,我想過了。這一次咱哥倆得對洞內的李秋生留一手,壞事不可做盡,也算是給自己積一點陰德了。”
前面的小李子又轉過身來,望著背脊有一點駝的郭伯決絕地答道。“唔,咱倆決不能那樣做了,若是把這個李秋生折損在咱倆的手上。萬一有一天梁王府倒了,將來叫咱倆怎麼向天下人交代呀?哼,這個梁王真是大可恨了,把咱倆都往絕路上逼。”
看著小李子一時說得氣極的樣子,郭伯趕緊上前捂住他的嘴巴,拉到一旁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道。“唔,小李子,咱們小聲點,發防隔牆有耳。你也別恨了,既然把咱倆逼到了這一條路上,哪咱們就給他留一手吧。”
小李子會意一笑,立即伸出右手,做起了哥倆好,一百年不變的合作手勢。然後在前面撐著手中的燈籠,掏出鎖鍉開啟石門,引著郭伯往石洞內走去。
二人進入石洞內,只覺得一陣冷風迎面撲來,燈火搖拽,寒氣逼人。
小李子在前突然尖叫了一聲,“郭伯,好冷啊!”霎時響聲四面繚繞,陰森恐怖,咄咄逼人。
郭伯猛然上前抓了小李子左手一把,似是十足的打氣敦促一樣。“小李子,別怕。冷是有一點冷,只要有燈光就會暖和的。”
“嗯”小李子沉聲答道,突然腳下一滑,咕咚一聲,連人帶燈就向前倒了下去。
可是,小李子畢竟是年少力壯,又藉著石壁的支撐之力,只是閃了一個大大在的裂趄總算站穩了下來。
郭伯見狀,趕緊上前一拉,不僅沒有拉著小李子的手,反而從地上抓起了一把粘乎乎溼漉漉的東西。但是因為洞內光線大黑,郭伯一時也看不清手裡抓的是什麼東西。他猛然尖聲叫道,“小李子,快把燈籠轉過來,看看我手裡抓的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小李子應聲移過燈籠來,往郭伯手中一照,媽呀一聲大叫,顫聲地往後退道。“郭伯,蟲,蠕蟲,好多好多的蠕蟲!”
看著小李子霎時悽然大變的臉色,郭伯疑惑地藉著燈光往自己的手中一看,立即嚇得甩手一跳,跟著就大吼大叫起來。“媽呀,小李子,咱哥倆不是撞上地獄閻羅殿了吧?人,人,李秋生他人都變成蠕蟲了。梁王爺,你好狠毒的手段呀。”
等郭伯還在大叫‘李秋生’名字的時候,好像突然提醒了前邊的小李子一樣。他再也顧不上還在原地尖叫的郭伯,立即提著手中的燈籠往前探究起來。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四處瞭望,並不住的喊道。“李秋生,你在哪、李秋生,你在哪?”
彷彿在石洞的盡頭,突然傳來一絲微弱的呻吟,好像在陰冷恐懼裡傳來的哼一樣,“我,我,我,在,在這。是,是誰在叫我。”
小李子霎時聽得毛骨悚然,冷汗淋漓。好像在這如同鬼火明滅飄怱的燈光之中,他的內心不斷產生出一陣陣的恐懼。但是他還是提著晃如熒火的燈籠,循著聲音照過去。小李子只覺得心裡又是一陣卡忐不安的驚悸,他連忙驚恐地後退了幾步,吃吃地啞聲道。“你,你,你就是李秋生?”
暗淡的燈光下,只見一張滿臉傷痕、逢頭圬垢的腦袋,低垂在一具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分不清是人身還是木樁的軀體上。肚子以下全是爬滿了剛才那些還在郭伯手中拼命掙扎蠕動的蟲蛹,一雙僅剩下一縷逢隙的眼睛毫無精亮地困合著,一張仍然流有血絲的嘴巴還在苟然殘喘地呻吟著,“我,是,李秋生。我,是,李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