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說著,從兩人中間的盤子裡捏了幾顆豆子,然後拋給了一旁地面上看起來很期待的鴿子們。維斯塔市位於舊大陸中部林區,冬季氣溫遠沒有沿海地區那麼低,這裡的禽類大部分都不會到遠方過冬:
“你知道養鴿人和鴿子的關係嗎?”
夏德看著那幾只鴿子絲毫沒有危機感的去啄豆子:
“如果只是字面意思的關係,我想我是知道的。”
“鴿子是養鴿人的眼睛,是養鴿人的耳朵,甚至有些時候還能被視為養鴿人的化身,只是鴿子們本身也許完全意識不到這一點。”
惡魔問向夏德:
“你想要的答案,大概就是這個。班納特是林子裡的那位飼養並一代代繁殖的鴿子。”
“所以你就這樣直白的跟我說了?”
“你想要答案,我就給你。如果你說要顧慮城外的那一位,也許你沒有注意到,這座鎮子比外面的森林要安全。人類群落構成的啟迪要素,完全能夠阻擋那株暫時還不願現身的大樹,否則它也沒必要專門一代代的飼養鴿子。
況且,今晚的慶典真是熱鬧啊.”
夏德其實很擔心鴿子們的安危——指吃掉了惡魔丟掉的豆子的那幾只鴿子,他屈指輕輕敲了一下木頭桌面,又將視線從鴿子身上轉移到了篝火邊熱鬧的人群:
“我原本以為它無所不能,聽你這樣一說,它似乎也沒什麼。”
惡魔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篝火邊的人群,它沒有繼續跟隨夏德的話題:
“現在的場面,讓我想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交易。人類雖然在發展和變化,但人類的本性從來都沒有變過。男人們總是喜歡十八歲的姑娘,有錢人們總是想要更多的財富,就算再美麗的魔女也會嫉妒同伴們的容貌,坐在王座上的人則總是忌憚著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有人曾用靈魂向我許下了三個願望:長生不老、每一百年和我見一次面,並且許下第三個願望以後我才能取走他的靈魂。他似乎是想要證明,自己能夠戰勝內心的貪婪,於是我答應了這個似乎有些不合算的願望。你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他輸了?”
“很難說到底是輸是贏,但我拿到了他的靈魂。在我們第八次見面後,已經品嚐過各種人生的男人許願讓我殺掉他,結束掉他的生命,他說他已經受夠了。”
明明是又有人將靈魂出賣給惡魔的故事,夏德卻笑了起來,然後又看向了它:
“在你們這樣的古老者看來,人性是如此的簡單,只要稍加利用便可以從凡人身上拿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對吧?”
惡魔的視線也從廣場中央跳動的篝火上移開,重新看向了夏德:
“是的,古老者們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飼養鴿子,對它來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這句話之後他們便都沉默了下來,兩人保持著對視的姿勢,身後和周圍的人們走過又走來。頭頂煤氣燈的火光因為氣壓的原因閃爍了幾下,而鴿子們吃完了豆子還想要,於是便又看向了剛才丟給它們食物的“人”。
沒有任何人將視線投向廣場的這個角落,彩色的畫面也像是變成了無聲的默片。直至夏德主動閉上眼嘆了口氣,剛才無聲的對峙才結束,他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但這問題肯定不是免費的。
“你是不是想問,你要怎麼對付它?被選者們的力量尚未成長到可以對抗如此強大的敵人,初火的火苗也尚未重新聚合,目前來看想要擊敗它的確困難。”
惡魔這樣詢問道,但夏德卻是搖頭: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這次的故事結束時,我是否要面對必須做的選擇?”
桌對面的年輕人挑了下眉毛:
“別把我想的太萬能,不過如果你這樣說,我大概能夠猜到些事情。”
他衝夏德捻了捻手指,夏德卻搖頭:
“不,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是否清楚這件事,得到你的態度就好。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交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來的。”
惡魔的眼睛微微眯起,它向著桌對面的夏德伸出了頭,脖子像是被拉長了很多:
“告訴我,你真的想要知道這件事嗎?”
夏德緊閉上了嘴巴,甚至控制自己的腦袋不要做出任何有可能被誤認為“同意”的動作。
見夏德這副模樣,桌對面的惡魔又縮回了頭,眯著眼睛警告道:
“不要試圖詢問任何一個邪靈其起源,永遠不要。哪怕我要告訴你的小故事只是一個‘與願望有關但又戰勝了願望’的故事,這代價也不是現在的你可以承受的。”
“我的醫生朋友也說過類似的話。”
夏德這才開口,桌對面惡魔眼中的紅光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