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作勢抽手,果不其然剛一動作,就只見江停整個人都轉過來了:“嚴隊——”
“怎麼?”
嚴峫淨高一米八七,站在人群中堪稱居高臨下,雙手環抱,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
不愧是幹了十多年的老刑警,當他這麼逼視著某個人的時候,強烈逼人的氣場足以讓他鎖定的物件無處可避。
江停側仰著臉,略微偏斜,這個角度讓眼梢稍微勾了起來。他在嚴峫面前表現得似乎有一點弱勢,遲疑片刻後,還是很誠懇地說:“楊媚的店恢復營業了,想必是嚴隊發的話,還沒機會好好感謝您。今天難得撞見,不如我請嚴隊吃個飯吧,否則我心裡不安。”
嚴峫盯著他,語氣不太正經地一挑:“公事公辦而已,還用吃什麼飯啊。你那小女朋友沒在外面等你?別讓她等急了。”說著不等江停發話,就抽身要走。
“——哎,”江停趕緊攔住了他:“今天楊媚不在。”
這話真是被嚴峫一句趕一句,硬趕出來的。但剛出口江停就愣了下,自己都覺得有點怪異。
——他略微抬頭注視著嚴峫,眉梢眼角的形狀顯得很漂亮。這時姿態幾乎都有點像是懇請了,兩人距離異常的近,江停一手還搭在對方肌肉結實的小臂上。
如果江停是個女的,這幅場景其實非常曖昧,甚至有些讓人砰然心動的意思。
不遠處,棒球帽男警惕地打量著嚴峫,一時沒敢輕舉妄動。
“哦,”嚴峫的笑意更明顯了,簡直像故意的:“我說你怎麼突然主動起來了,原來楊媚今兒不在?”
江停:“……”
“行啊,”嚴峫趁他還沒品出更怪異的滋味,反手一把拉到自己身邊,笑嘻嘻說:“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
時值正午,大街上人多了起來,五月初金燦燦的陽光揮灑在柏油馬路上,頂著日頭走兩步就出汗了。嚴峫把衣袖往上臂一捲,似笑非笑地瞅著江停:“穿那麼多不熱啊?”
江停的手機在褲袋裡無聲地震,他按斷了,淡淡道:“我一個差點半殘的人,身上熱量哪有嚴隊你這麼足。”
嚴峫目光在江停嚴嚴實實扣到手腕的袖口上一溜,微笑道:“說什麼話呢,何至於半殘那麼嚴重,陸先生看著可比我年輕得多。”
江停無奈推脫:“您別拿我取笑了。”
嚴峫說:“這哪是取笑,我是很認真的,我從第一次遇見陸先生你的時候就很想跟你一起吃頓飯了。”
江停:“……”
“今天終於得償所願,真不容易吶——!”
嚴峫的唏噓完全不像作假,以至於江停的神情有些微妙。
這人腦子該不會不正常吧。
嚴峫問:“你是不是覺得我要麼辦案辦出了毛病,要麼就是腦子不正常?”
“……”江停說:“我怎麼會這麼想嚴副隊呢。”
嚴峫突然一個急停轉身,眼角餘光掃過身後——十米開外,一頂黑色棒球帽迅速隱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但嚴峫仿若不見,一把拽住了江停的手腕,笑道:“你相信這世上有‘一見如故’這個說法麼,陸先生?”
剎那間他手指清晰地感覺到江停衣袖下凹凸不平的面板,那是手腕內側噬咬留下的舊傷。
江停略微用力把手一抽,但嚴峫死攥著沒放。江停不動聲色反問:“哦?”
“我初次見到陸先生你,就像見到了一直很想見卻始終緣慳一面的故人,但你總是跟那楊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嫌棄我們人民警察還是單純瞧不上我這個人。所以呢,今天能跟你同在一張桌子上,平起平坐的吃飯,真是從前想都沒想過的事。”嚴峫笑意加深,道:“所以說世上緣分兜兜轉轉,真是讓人無法預料啊,哈哈——”
嚴峫面相五官偏硬,但他盯著江停這麼一笑時,眼底卻流轉著雄性濃厚而冰冷的邪氣。
“……”江停一點點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什麼也沒說,只笑了一笑,簡短的吐出兩個字:“是嗎?”
他表情如常,但嚴峫確定江停這輩子的好涵養都凝聚在這短短的兩個字裡了。
“可不是嗎?”嚴峫意猶未盡,剛要窮追猛打,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是隊裡的。”嚴峫遺憾道:“不好意思我接一下,你等等哈。”
這時他們正站在一處人流量非常大的商場出口,嚴峫特意走遠了兩步接起電話,只聽馬翔的聲音在那邊充滿了疲憊:“喂嚴哥,不行,姓胡那孫子死活不招,咱兄弟幾個都沒轍。您在哪兒呢?”
嚴峫往臺階下望去,江停站在人行道上,一邊拿著手機,一邊注意著這裡。
“市中心遠航商廈。”嚴峫臉上衝江停一笑,嘴裡卻對著電話道:“追查個幾年前的案子,沒急事你待會等我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