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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五 與地面齊平的孤墳

存放骨灰的房間中,陰冷且壓抑,一排排的鐵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式樣的骨灰盒,葫蘆哥的盒子,是最廉價的那種,一個四四方方的深胡桃色雜木盒,沒有任何裝飾,只貼著一張紙條,寫著孔曼麗三個字,簡樸至極。

那個曾經一米七幾的糙漢,如今規整的裝在了這個半尺見方的小盒子裡,悄無聲息。

“哥,我來接你了……”我的手指在觸碰到骨灰盒的那一瞬間,彷彿過了電一樣,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我很難接受,那個幾天前還跟我聊著天,吃著饅頭稀飯的七尺男兒,就這麼沒了,就這麼變成了一個小盒子,我更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售價不足四十元的木頭盒子,裡面裝著的,是那個照顧了我這麼多年,率性灑脫的三葫蘆。

他說,要把我們彼此間最瀟灑的一面,留在對方的記憶裡,可我永遠也忘不掉,我最後看的那一眼,他痛哭流涕的樣子。

“哥,別害怕,咱們回家了。”我看著眼前的盒子,臉上淚水橫流,強行擠出了一個微笑,隨後用三尺白綢,將骨灰盒包裹後,懸在了自己胸前。

根據葫蘆哥臨終前的意願,在填寫骨灰領取人那一欄中,只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所以他的死,法院只通知了我一人,最後來接收骨灰的,也只有我一人。

挺好的,人少了,身邊的壓抑氣氛也少了許多,很平靜,也很安靜,正如許多年前,葫蘆哥孑然一身,帶著滿心憧憬離開深山,渴望被人注意,卻又無人理睬的樣子。

來於深山,歸於天際,終其一生,葫蘆哥至死,此生唯一的遺物,只有一個售價一元的一次性打火機,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又或許,他留下的,還有帶給我們的回憶。

……

下午兩點,市區西郊,山頂。

‘當!當!’

我掄著手裡的鋤頭,不斷的在覆蓋著凍土的花崗岩上挖鑿著,十幾鋤頭掄下去,也只是挖出了一個拳頭大的小坑。

山頂的風極大,凜冽的山風吹在暴露在外的面板上,宛若刀子在割肉一般,尤其是身上出汗以後,更是痛癢難忍,而我卻對這一切渾然不覺,機械般的掄著鋤頭。

我掄著鋤頭,前後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等手掌已經磨出數個水泡之後,終於刨開了凍土,在下面的岩層上,挖出了一個形狀不規則的小坑。

“呼!”

我扔下鋤頭,喘息了一會,隨後緩慢的蹲下身子,將葫蘆哥的骨灰盒放在了裡面,點燃三支菸擺在了旁邊,等煙散盡,我開始慢慢的培土:“葫蘆哥,今天,我就把你埋在這了,這個地方叫做臥龍崗,站在這個地方,可以俯瞰整個安壤城區,這個地方,是我在安壤,能找到風水最好的地方了,你先在這躺著,我去給你報仇,如果我這次下山,能活著回來,我就拎著冷磊的人頭回來祭奠你,然後帶你回老家,如果我回不來……呵呵,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估計要比你還慘,最起碼你還有個送終的人。”

“嗚嗷!”

回應我的,只有山風嗚咽。

“我估計著,如果我死了,應該也會被埋在安壤,這樣一來,咱們哥倆最起碼還能在一個城市,但是可就苦了你了,畢竟你無親無故的,以後應該連祭奠你,給你送錢花的人都沒有了。”說話間,我已經用碎石和黃土將葫蘆哥的骨灰盒掩蓋,也沒有立起墳包,就那麼與地面齊平:“不過呢,你也不用太著急,我覺得,如果我真的死了,楊濤和史一剛他們,一定會給我燒很多的錢,到時候,咱們倆有錢一起花,有我的,肯定就有你的,不過先說好昂,到時候你要是去嫖.娼,我他媽肯定不跟你去,一想到要嫖女鬼,我腿肚子都轉筋,雖然咱們倆也變成鬼了,但我還是不敢去嘗試,我怕幹到一半,她會變身嚇唬我。”

我蹲在平整的地面前,宛若精神病一般,自嗨般的跟葫蘆哥聊著天,說了幾句,情緒又忽然落寞:“對了,如果你在下面,真的遇見了二黑的話,無論如何都得讓他給我拖個夢,你一定讓他告訴我,他在哪躺著呢,我好去把他挖出來,帶他回家……呸!不對不對!你讓他給我託夢沒有用,因為老子也他媽快死了,你還是讓他給東哥託夢吧……不行,東哥也不行,如果東哥夢見他,心裡肯定堵得慌,你讓他告訴史一剛吧,史一剛心大,對,就告訴史一剛!”

“也不知道,下面有沒有酒,不過我還是希望有,這樣的話,等我下去,咱們倆還能一起喝點,叫上大斌、子謙、晉鵬,還有阿振和阿虎他們,咱們一起熱鬧熱鬧。”

“如果你見到阿振的話,替我轉告他,他的家裡人都好。”

“還有阿虎,你也替我告訴他,對不起!”

“算了,你什麼都別說了,等我下去,我親自跟他們講吧!”

“……!”

……

十幾分鍾後,三葫蘆那個連墳包都沒有的墓前,三支點燃的香菸豎著立在地面上,被風一吹,火光明亮。

山道上,我懷揣著上了膛的手槍,向著索強給我的地址,大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