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家破人亡,遭遇了心上人的背叛,被陌生男子侮辱,纓娘原本以為這已經是她人生不幸的極限,但當她看到那個躺在棺材裡的死人時,才明白,她的不幸才剛剛開始。
她沒有掙扎,或者說,那個時候的她已經知道,任何掙扎都是沒有用的。她猶如失去靈魂的玩偶一般,被高府的奴婢按在地上,與棺材中那個已經腐爛的看不清楚眉目的男人拜堂成親。
禮成之後,纓娘被推進了棺材裡。她的頭,重重的撞在那個死人的身上,一股嚴重腐敗的,惡臭的味道直接湧入了她的鼻腔。她那個時候才意識過來,高家人不光要她和一個死人成親,還要將她與那個死人一同入殮下葬。
她開始反抗,掙扎著想要從棺木中爬出來,但高家的那些僕人們卻摁著她的頭,將她重新摁回了棺材裡。
“快!吉時就要過了,趕緊蓋棺!”
官府管家一邊讓人摁著纓娘,一邊催促著其餘的那些僕人。厚重的棺蓋一寸一寸得移了過去,直到光亮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是黑暗。纓娘絕望的和死人躺在一起,耳朵裡聽到的是那些僕人用力釘釘的聲音。
故事講到這裡時,纓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彷彿那個令人恐懼的聲音還在。刑如意亦沒有催促,她知道,纓娘需要一段時間來緩和。
“現在,夫人知道纓娘為何要幫楊家的那個小妾了吧?因為她和纓娘一樣,都曾被生生的釘在棺材裡。不同的是,她是與她未出生的孩子在一起,而我卻是和一個腐爛的死人在一起。”
“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夫人說得極是,高家如此,楊家亦是如此。”纓娘輕嘆了口氣,繼續道:“當恐懼佔據你的所有感官時,你周邊的一切就全都消失了。我就那麼待在棺材裡,不知道待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醒著的,什麼時候是睡著的,我只知道,我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若換了是我,也一定不甘心,一定想著,有朝一日去找那些害死我的人報仇。所以,如意不覺得纓娘你有什麼錯。”
“夫人當真是這麼想的嗎?”
“為什麼不能這麼想?我們是凡人,有凡人的七情六慾,愛恨情仇,我們這樣想,很正常啊。我只是想不明白,纓娘你是如何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你見過我身上的鬼牌,應當知道我是能夠感知鬼魂存在的,可初見你時,我並不覺得你有什麼地方是不對勁的。”
“夫人別急,纓娘既然開了口,就不打算瞞著夫人。該說的,不該說的,纓娘都會告訴夫人。”
“那如意便繼續做個傾聽者。”
刑如意倒也隨意,直接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纓娘看著她笑了笑,也就地坐了下來,與刑如意一樣,單手托腮,看著對面的楊府。
“當棺木再次被開啟的時候,我看見了一隻狐狸,一隻雜毛的狐狸。它像人一樣,站在棺木前,睜著一雙狐狸眼,細細地打量著我。
我從未見過那麼古怪的場景,一隻狐狸,行為舉止像人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它居然張開嘴說話了。
他說的是:這副皮囊還不錯,好歹是新鮮的。
我當時並不知道它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棺木開啟了,我可以逃出去了。可當我站起來,走出棺木的時候,才發現,事情並不像我自己想象的那樣。”
“當你站起來的時候,你發現,你其實已經死了,你的軀體還留在棺木裡。”刑如意的眼眸沉了下:“這種感覺我也有過。”
“夫人也有過?”
“嗯!”刑如意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其實吧,我現在用的這副身子也不是我自己的。我原來的身子被雷給劈了,劈得焦糊焦糊的,連個人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我的情形,像是借屍還魂,靈魂是我自己的,但軀殼卻是另外一個人的。”
“想不到夫人也曾有過這樣離奇的經歷,難怪,夫人身上會有一塊鬼牌。”
“那纓娘呢?纓娘又是怎樣的一個情形。”
“纓娘似乎沒有夫人那般的幸運。當纓娘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的時候,纓娘心裡很恐慌,因為眼前的那一切,都超出了纓孃的認知。”纓孃的頭垂了下去:“當時,纓娘只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因為只有活著才可以去報仇,也可以幫自己討回公道。”
“可人死不能復生,莫說纓娘你,就是如意,都辦不到。”
“是!我用了很多辦法,可不管怎樣,我都沒有辦法讓自己回到身體裡。就在這個時候,那隻狐狸突然再次開口,它對我說,當鬼其實比當人更容易復仇。
然後,趁著我還在發呆的時候,那隻狐狸突然脫去了狐皮,鑽到了我的身體裡。再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棺材裡站了起來,然後一扭一扭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