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路邊的窩棚裡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乞丐老張睜開了眼睛,用那雙佈滿汙泥的手揉了揉自個兒的肚子。肚子很空,手揉下去,彷彿就能觸及到自己的心肝肺。他嘆了口氣,用手心按著肚皮下的骨頭,翻了個身。
再忍一忍,忍到天亮就可以去門口乞討。若是運氣好,遇到那種善良的人家,沒準就能討得半個黑窩窩頭。老張剛閉上眼睛,肚子裡就又傳來了那種嘰裡咕嚕的聲音,且聲音比剛才還要大上一些,在這個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的刺耳。
這老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老張沒有聽過這句話,自然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但他打小就是餓著長大的,飢一頓,飽一頓,對於飢餓的感覺體會尤其深刻。加上這些天鬧肚子,也沒有力氣出去乞討,仔細算一算,他差不多有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餓到了一定時候,這肚子裡就像是長了一隻怪獸,除了嘰裡咕嚕的亂叫喚,還會催促著他的五臟六腑以及全部的感官。老張舔了舔嘴唇,盯著黑夜中的某一處,說了句:“餓!”
“喵~”
一隻貓,閃著綠幽幽的眼睛與老張對視著。
聽見那聲貓叫,老張立馬坐了起來。他舔弄著嘴唇,兩隻手擱在身上搓了搓。老張沒有吃過貓,但他尋思著,若是將這隻貓給烤熟了,味道興許也不錯。
貓,一直盯著老張。見他坐起身來,弓著身子擺出了一個防禦型的姿勢。動物,通常都是通靈性的,它感覺到了老張對它的敵意。
“喵~”
貓又叫了一聲。伴隨著這聲貓叫,老張以最快的速度彈立了起來。然後朝著貓快速的撲過去,嘴裡還念念叨叨的。
“小東西,別跑,你可千萬別跑。我快餓死了,你就行行好,讓我吃了你吧。”
“喵~”
貓豎起了全身的毛,在老張撲倒跟前時,輕輕躍起,落到了他的頭頂上。緊跟著,輕輕一躍,消失在了老張身後的那片夜色裡。老張轉過身,瞳孔裡散發著因為飢餓而造成的惡魔一樣的光芒。他惱怒的盯著貓消失的方向,嘴裡不停的念著:“餓,我餓,我要吃東西,我要吃東西。”
老張猶如失去魂魄的殭屍一般,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著,走著。就在他快要抵擋不住腹中的飢餓,準備啃咬一塊樹皮的時候,他的鼻子聞見了了一股香味兒。
他四下尋找著香味的來源,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距離他不遠的一棟草屋上。草屋裡還亮著一盞燈,老張確信他聞到的那股香味兒就是從草屋裡傳出來的。
“肉!我要吃肉!”
飢餓促使著老張朝著草屋走去。越是靠近那間草屋,鼻子裡聞到的香味也就越發的濃郁。這是肉的香味兒,但卻比老張之前吃過的任何一種肉的味道要香。這香味,幾乎將他的五臟都從肚皮裡給勾出來。
草屋,只有一扇低矮的木門。木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關上。老張只輕輕推了一下,那門就被推開了。香氣順著開門的那陣風,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老張貪婪的吸了一口,瘋一樣的衝到了亮著燈的屋子前,顧不得打招呼,一下子就將門給推開了。
屋子裡沒有人,只點著一盞油燈。油燈下,擺放著一個爐子。爐子上擱著一個鍋,鍋裡發出誘人的“咕嘟咕嘟”的聲音。黑色的鍋蓋,合著那個聲音,在火紅的爐子上跳躍著。老張吸溜了一下,口水卻沿著嘴角低落了下來。
“你是誰?”
老張剛想去掀開鍋蓋,背後就傳來了一個聲音。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瞧你的樣子,是餓了吧?”
火光中晃過一道影子,一個老婦人出現在老張的面前。
“我,餓了。”老張吞嚥著從舌頭根兒泛出的唾液,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三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哎,這個世道啊。有人把自己吃撐了,有人把自己給餓瘋了。”老婦人拿起鍋蓋,用湯勺攪動著裡面的東西:“你是聞見我這鍋裡的香味兒了吧?”
老張點點頭,用餓得發綠的眼睛盯著老婦人的湯鍋,不自覺地又吞嚥了幾口唾沫。
“來吧來吧,都是命苦的,若是餓了,就坐下一起吃。”
老婦人說著,指了指旁邊的桌子。桌子是方的,顯得有些不平整,甚至上面還布著一些土灰。可老張不在乎,他原就乞丐,吃的用的比這草屋裡的東西可髒多了。
不等老婦人說完,他已經坐到了桌子旁。
“你真的邀請我一起吃?”
“什麼真的假的。一看你就知道你是跟我一樣的苦命人,像咱們這樣的苦命人,活在這世上都不容易。你能聞見我這鍋裡的香味兒,循著這香味找到我家裡,就說明你是我的有緣人。既是有緣,就一起吃個飯吧。只要你,不嫌棄我這裡簡陋就行。”
老婦人說著,往桌子上擺了一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