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無風,黑色的竹林卻發出“簌簌”的聲音,邢如意知道,這是有新的客人上門了。
她剛剛將手裡的東西放下,轉身,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稍顯侷促的年輕人。
“你好,請問這裡是如意胭脂鋪嗎?我,我想買一盒胭脂,一盒讓人看起來稍後年輕一點的胭脂。”
“是送給長輩的嗎?”
年輕人點了點頭:“是送給我繼母的。”
“繼母?”
“嗯。”年輕人點頭:“是不是覺得有些意外?”
“沒有。”邢如意搖頭:“現在又不是以前,感情不和自然會離婚,離了婚就會再婚,再婚就會有繼父或者繼母。你能來給你的繼母買胭脂,說明你們母子關係還不錯。”
年輕人低著頭,許久沒有說話。邢如意靜靜等著,也沒有催促。
黑色竹林安靜下來,胭脂鋪裡頭更是靜得恍若呼吸都消失了一般。
“在我七歲那年,我的父母當著我的面大吵了一架,然後臉紅脖子粗的相互咒罵著出去了。天快黑的時候,他們回來了,兩個人都低著頭,都不敢正視我的目光。我媽,抱了我一下,對我說,她要走了,讓我以後都好好聽爸爸的話。我伸手拽她,卻被她一把推開。記憶中,關於母親最後的印象,就是她拖著行李離開的樣子。後來,我才明白,那個下午他們離婚了。
從七歲到十一歲,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想他們的事情,因為我不知道我是該怨恨我的父親,還是該埋怨我的母親。”
“一段婚姻走到了走不下去的時候,經營婚姻的雙方都是有問題,也有責任的。”
“我父親,說好聽了,是個心大的好人,說難聽了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什麼都不操心。他這大半輩子活的相當安逸,我奶奶活著的時候,他指望著我奶奶。奶奶走了之後,他又指望著我媽。事事不操心,事事落好,卻又事事不做。
可人活著,總要吃飯,總要生存吧。我父親的極度懶散造成了我母親必須拼命的工作,必須選擇用她柔弱的肩膀來扛起這個家。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壞,看我父親,也是越來越不順眼,到最後,只能是離婚。貧賤夫妻百事哀,這才是他們婚姻破裂的真正原因吧,一個得過且過,另外一個卻總想著將日子經營的更好。”
“你父親沒有錯,他只是從一開始就投錯了胎。身為普通人家的男人,身為普通人家的丈夫和父親,他只想安逸,不想著如何成為一個家庭的支撐,換了是我,我也會惱的。”
“是,我是男人,對我父親的生活態度也是極度看不慣的。可那又能如何呢,我是他的兒子,他是我的父親,我改變不了他,我所能做的就是接受這個現實,努力改變我自己。”
年輕人的雙手握在了一起。
“你繼母又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勤快,利索,性子柔柔的,與我的母親是完全不用型別的女人。”年輕人笑了一下:“我記得是在我過完十一歲生日之後吧,跟現在差不多的時間,也是個午後,我父親將繼母領到了我跟前,指著她,讓我叫她媽媽。
我當然不叫,結果就是被我父親趕出門,並且揚言讓我一輩子都不許回去。我當時特認真的考慮過,甚至想過去我姥姥家打聽我母親的下落,我再也不想跟我那個父親過了。”
“那你去找你的母親了嗎?”
“沒有!”年輕人搖頭:“我沒有錢,被趕出來的時候,身上什麼都沒有。我母親是從外地嫁過來的,一個沒有錢的孩子,根本沒有辦法走那麼遠。就在我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我的繼母開啟門,走了出來,她問我,是不是很討厭她。”
“你怎麼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