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鋪裡生意冷清,作為掌櫃的,刑如意不得不開展一下副業。她拎著鬼牌,穿過狹窄的小巷,停到了一棟陳舊的居民樓前。
“這樓,怕是有些年頭了。”
“70年代建的,屬於那個時候有錢人才能住的房子。”一名鬼差跟著顯身。“說出來姐姐您可能都不信,我小時候就住在這居民樓裡。”
“信啊,我為什麼不信?”
刑如意瞅了一眼那鬼差,二十四五的年紀,染著一頭特別扎眼的孔雀綠的頭髮,身上穿的倒是地府嚴格要求的鬼差制服。怎麼說呢,有點兒像是動漫裡頭的人物。
“喏,那邊那間,以前就是我們家的。”鬼差指著最左邊三樓的那扇窗戶:“可惜,我爸是個不爭氣的,跟我媽結婚沒多久就染上了賭博的毛病,先是讓我媽忍無可忍的跟他離了婚,後來又把這棟我爺爺奶奶留給他的房子給抵押了。”
“那你們後來住在哪兒?”
“有錢的時候租房住,沒錢的時候就睡橋洞,睡大街,反正我的童年時光是不愉快的。”鬼差搖搖頭:“好像是在我十三四歲的時候吧,我媽回來了,跟我爸商量著要把我帶走。那個時候,我爸還跟以前一樣,手裡有點錢就拿去賭,聽我媽那麼一說,直接問她要錢,說沒有十萬八萬的別想把我帶回去,還說那些錢是他辛辛苦苦養了我這麼多年的辛苦費,說他後半輩子是享不了我的福了。所以,我這個兒子,簡單來說,就是給我媽養的。說實話,我當時也特別想跟我媽回去。跟著我媽,至少不用挨凍吧,不用餓肚子吧。可就是因為我爸的那句話,我改主意了,我覺得我自個兒都被我爸給坑了,不能再讓他坑我媽。”
“坑這個字——”
“很準確是不是?十萬八萬啊,那得是我媽辛苦多少年的工資,全給我爸,變相的給別人花?再說了,我那個時候已經知道我未來是個啥德性了。我壞毛病一堆,光是偉大的母愛只怕很難感化我。我媽雖然沒有說,但我估摸著她肯定再婚了,將我這麼一個不服管教,一身臭毛病的孩子帶回去,她的日子也不好過。我呢,跟著我爸流浪慣了,也就不再去禍害我媽了。”
“那你又是怎麼做上鬼差的?”
“稀裡糊塗唄。”鬼差撩了撩自己的頭髮:“我爸為了賭博,欠了不少的高利貸,被人家逼債的拿著刀砍。他個怕死的,竟把我給推出去了。我呢,運氣也著實不太好,被那些人一刀砍在了腦袋上,直接從地上到了地下。因為是枉死的,所以只能暫時住在枉死城裡。說實話,我覺得當鬼比當人好,至少不用為了吃喝發愁,且枉死城裡也不想活著的時候想的那麼嚇人,蠻自在的。不愁吃,不愁喝,還有地方落腳,閒著沒事兒的時候我就四處逛,順手幫個鬼什麼的。閻君興許瞧著我還算是個有志的,值得栽培的五好青年,就讓我做了鬼差。”
“這片兒區域都是你管轄的?”
“老家,熟門熟路的,人差不多我也都認識,活兒比較好乾。”
“那你爸爸呢,他現在還在流浪嗎?”
“不流浪了,日子過的還挺舒坦的。”鬼差往一旁指了指:“喏,穿過那個小區,再過兩個紅綠燈就到了溫馨養老院,我爸就在那裡頭住著呢。他啊,一輩子沒幹什麼正經事兒,老了老了,竟還得了個痴呆。痴呆好,一下子啥混賬事兒都記不得了。虧得趕上政策好,人家社群看他無兒無女的挺可憐,就給他送到那裡面兒了。我大半夜的時候過去瞧過,他睡得那麼難看,哈喇子流那麼長。”
“那是你爸爸。”
“也僅僅只是我生物學上的爸爸。”鬼差拍拍手站了起來:“說實話,這以前的時候,我挺恨他的。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媽不會走,我也不會變成沒媽的孩子,學都沒得上整天在外頭混。如果不是因為他,我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落了個橫死街頭。可看到他痴痴呆呆的那個樣子,心裡反而不恨了,甚至覺得他有些可憐。再後來,做了鬼差,見多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我開始相信,老天爺選擇讓他做我的爸爸,也是在考驗我。就當是我上輩子欠他的吧,這輩子還了,也就沒有下輩子了。”
“那個要帶走的姑娘在哪兒?”
“地下室。”鬼差指了指那棟房子的下頭。
“走吧,去地下室。”
“姐姐知道那姑娘是誰嗎?”
“不知道啊。不過,咱們知不知道重要嗎?”
“別人不重要,她有點兒重要。”綠頭髮的鬼差伸手,掌心裡多出一張報紙來,頭版頭條印著一張七寸左右的照片,照片中是個十分有個性的女孩子。“喏,就是她,洛城實名企業老總的獨生女兒,名字這裡有,叫做李潤。”
“有關係嗎?就算她是富二代,咱們也不能多收差旅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