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一個身著舊式雨衣,雨衣裡套著壽衣,手背上還浮著屍斑的中年女子出現在了常泰的家門外。
常泰眯著眼,試圖用自己的眼睛來判斷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她是真的亡靈,還是在假扮亡靈。
“先給我說下你女兒的情況吧。”常泰指了下屋內。
女人抬頭,先是看了看常泰,緊跟著又往屋子裡瞧了瞧,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自己溼漉漉的手工布鞋上。
“我……我就不進去了。我的女兒叫徐小春,她還有個公司給取的名字叫做徐淼。她今年二十五歲了,可公司讓她隱瞞了自己的真實年齡,對外聲稱她才剛剛二十歲。她自小就生的好看,不像我,也不像他的爸爸,倒是很像她那個早年溺水而死的小姑姑。”
女人有些神經質的唸叨著。常泰沒有催促,而是依在門上,點了支菸,耐心的聆聽著。
他沒有女朋友,距離為人父母尚早,但在從警的這些年裡,也接觸過不少報失蹤的案子。不管失蹤的孩子年齡有多大,在父母眼裡,都是孩子。他雖不能完全體會那種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痛,但他能夠理解一個母親略有些神經質的表現。
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從一丁點一天天熬著,慢慢養大的孩子,就因為自己偶爾的一次疏忽,就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了。那種後悔、內疚、自我譴責以及外加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親身經歷,很難感同身受。
“在我們老家的後山上有個廟,那個廟不像是正派的那種廟,它是建在墓地裡頭的。關於那座廟的來歷,就連村裡年紀最大的老人都說不清楚,只知道,那座奇怪的廟毀於戰爭時期。據說,被供奉在廟裡的那個東西很靈驗,有求必應,但前提是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女人幽幽地說著:“我就曾去那廟裡祈求過,我的祈求應驗了。”
“你求了什麼?”
“我祈求它讓我生下一個漂亮的孩子,就像我家裡那個溺水而亡的小姑子一樣。”
“身為父母,不都是希望孩子長得像自己嗎?你為什麼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得像她的姑姑。”
“那是因為你沒有看過我的臉。”女人猛地抬起頭,在與常泰的目光產生片刻碰撞之後,將頭上的雨衣帽子給取了下來。
女人的五官長得還是挺好看的,可她的額頭卻長得很奇怪,像是內陷的那種。
“你也覺得很可怕是不是?我的頭自小就是這樣的。因為長得有些畸形,所以到了適婚年齡還不好找物件。我丈夫,長得也算周正,卻因為他妹妹的事情,也說不下媳婦,我跟他就那麼湊合著走到了一起。”
“你家裡,像是有很多故事的樣子。”
“是有很多的故事,如果常隊長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仔細的跟你說一說。”女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可身上的雨水卻不停的往地上流淌。走廊裡,很快就積了一攤子的水,可她套著的那件舊式雨衣上的雨水卻絲毫沒見減少。
她是亡靈。
常泰在心裡確認了她的身份,他思量著,是不是該聯絡刑如意。畢竟,與亡靈交流,是她的長項。
“我丈夫有兩個母親,一個是親生的,在生他的時候因為大出血,去世了。在他七歲那年,公公從外地帶回來了一個女人,一個懷裡抱著個嬰兒的女人。那個女人,是個寡婦,丈夫意外身亡,留下了一個遺腹女。他們經人介紹,走到了一起。
雖是後母,可婆婆對我的丈夫極好。他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小渴望母愛,對於婆婆的付出也都記在心裡。他不善表達,只能將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那個既不同父,也不同母,但與他同樣可憐的妹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