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傳說中廢棄已久的地下密道,來到這個位於體育館地下二層的大廳,整個過程在威廉看來,如同進入地獄。
當“地獄”之門“哐當”一聲開啟的瞬間,一道強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威廉下意識地用手去擋眼睛,半天才看清,那是萊恩手裡舉著一隻應急燈發出的刺目光亮。
他身旁站著人猿泰山般高大的“牛頭人”,兩個龐然大物般的傢伙虎視眈眈地望著威廉和巴斯蒂安,如同兩尊地獄守護神。
一陣陰風從他們身後的黑暗處吹來,帶著令人不舒服的陌生氣味。威廉看到他身旁的巴斯蒂安已經捂上了鼻子,泫然欲嘔。那是腐敗、黴爛、潮溼、陰翳相互混合交織的氣味,威廉一時無法在腦海裡找到對應的形容詞,如果一定要賦予這氣息一種具象的話,或許應該叫做“厄運”吧。
前面是一條黑黢黢的通道,兩人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金屬大門又在他們身後“哐當”一聲重重地關上。
應急燈的光芒在前面搖曳,那個被萊恩稱作山姆遜的牛頭人則緊跟在他和巴斯蒂安身後。
威廉驚異於萊恩如此龐大的身軀,在繞過地上那些坑窪不平的小水坑時,竟然是這樣輕巧熟練,而他自己還在昏暗的光線中暈頭轉向,不得不踩著萊恩的腳印之字形向前行進。
一米八的威廉要想跟上橄欖球隊高大的截鋒還是有困難的,他聽到腳下的皮鞋淌過潮溼的水澤不時發出踢踏聲,忽地,威廉不小心踢到一塊不明物體險些將自己滑倒,那物體飛出去碰到旁邊的牆壁,咚地一聲又反彈回來,跟在他們身後的牛頭人“嗷”地叫了一聲,罵出一串不堪入耳的髒話。
走了一會兒,威廉的眼睛好容易能看清東西了,剛側過頭,就被光禿禿的水泥牆壁上出現的一隻巨大的血手印嚇了一跳,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了段路成,光線越亮,又走了十幾步遠,前面的萊恩索性關上了手裡的應急燈。
威廉的目光越過萊恩的肩膀,想努力看清前面是什麼,他發現他們已經置身於一間大屋子,屋子大得出奇,超乎他腦子中最誇張的想象,三面牆壁都是黑色的,那並不是什麼後現代藝術風格,純粹是地下室的防水塗層,然而,牆上畫著的那些意味不明的白色塗鴉著實令人感到不安。
巴斯蒂安拽著自己衣袖的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抓得更緊了,威廉回頭去看他,發現他驚懼的目光正看向屋子的另一面牆。
與其說那是一面牆,不如說是山體被劈開後,裸露出來的粗礪岩石更加確切,乍看又像被肢解後血已經流盡的軀幹,牆表面極不規則,朝屋子內部傾斜過來,彷彿馬上就要坍塌,給人一種壓迫感。
威廉無法判斷這面牆人力為之,還是房屋地基處的天然地貌。
牆體中間,有一個形狀怪異則的缺口,好像被炸藥炸開的,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樣子古樸而奇怪的壁爐,裡面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那是木頭中水分被烤乾後,充分燃燒的聲音。
威廉心中暗自驚詫,自己在學校生活了三年多,對學校裡裡外外熟悉程度不亞於自己的家,卻不知道在校園裡的某一處,竟然還有這樣詭異僻靜的所在。
“你們等一下,我去看看老大來了沒有。”說著,萊恩大步朝大房子另一端走去。
威廉不得不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屋子裡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上,似乎這樣可以減少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他繞過屋子中央的皮質沙發,在一個帶鎖的大木箱前停住腳步,木箱上擺著一張殘破的巨幅油畫,油畫中的少女很美,他卻不敢去直視少女蒼白的臉,總覺得那張臉上帶著一絲不詳的氣息。
木箱旁邊是一個被打碎的三折鏡式屏風,上面還掛著一件帶蕾絲花邊的白色真絲長睡袍,睡袍上的真絲部分已經開始泛黃,蕾絲部分卻依舊潔白,似乎記錄著經年累月的滄桑更迭,裙角的蕾絲上帶有斑斑點點的棕色印記,彷彿乾涸的血跡……
威廉感到一陣頭皮發麻,立刻移開視線,一抬頭,眼睛卻正對牆角一張巨大的蛛網,上面盤踞著一隻巨大蜘蛛,腿上可怕的罡毛和花紋看得分明。
威廉有種想要奪路而逃的衝動,因為,他似乎已經看到這間屋子裡到處都遊蕩著身穿中世紀服裝的幽靈鬼魂,而那些坐在沙發上表情呆滯的大塊頭肌肉男則是供他們驅策的喪屍。
“請進屋吧。”萊恩邊說著邊朝三人走了過來。
余光中,牛頭人依舊以四分衛的姿態在他們身後截斷了退路,他和巴斯蒂安幾乎是被半脅迫著,走進了另一個更為陳舊破敗的房間。
將威廉和巴斯蒂安順利帶進房間之後,萊恩和牛頭人規矩地退了出去。
一進門,威廉就聞到嗆鼻的煙味,那是巴拿馬雪茄燃燒過後所特有的,帶著濃烈巧克力氣息的辛辣味。
“啪啪啪”清脆的擊掌聲突兀響起,威廉的目光循聲而去,巨大的哈克尼斯圓桌盡頭,原本屬於老師的位置上,一張大象灰色皮製高背轉椅用極慢的速度轉了過來,椅子上坐著的正是藍色錫安隱修會的老大昆丁·摩根。
“歡迎!”昆丁聲如洪鐘,中指與食指之間閒閒夾著一根點燃的深咖啡色的粗壯雪茄,嫋嫋白煙繚繞在昆丁周圍,煙霧中是昆丁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
這間屋子裡坐著六七個人,外間還有那麼多令人生厭的大塊頭,如果只有一個入口,遇到緊急情況,他和巴斯蒂安就別想逃出去了!
一想到這個問題,威廉的心咚咚直跳,緊張和恐懼的感覺比初來時還要強烈,以至於,他完全無法完整地回憶起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走進這個房間的,之前的記憶斷片了,那些場景在威廉腦海中破碎成交替切換的鏡頭,混亂地搖動著,而那些僅僅發生在幾分鐘前。
他迅速掃視了整個房間,徒勞地想找到一條逃生的通道,然而,觸目所及卻更令他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