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送死去了。”董平一聲嘆息,張伯熊則淡然道:“李匪的路不是他自己選的,但他卻不得不去做,他空有一身大修為,卻不能決定自己的命數。如此看來,修為這東西也不是萬能的。”
董平曉得張伯熊是在寬慰自己,但他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想他在出燕臨時,還在與李匪在抱月潭上練刀飲酒,但短短數十日,已是物是人非。
“修為不能,但權勢可以。以張大人的身份,怕是隨便打個噴嚏,都會有有無數高手前赴後繼的來為您擤鼻涕。”
張伯熊聞言趕忙吼吼一笑道:“別捧殺我嘍,你再捧殺,今日也休想從我這裡打聽出半個字。”
董平啞然,他話還沒說兩句,就被張伯熊給看穿了心思。這多少令他心裡有一些不痛快,不怕糊塗人,就怕明白人裝糊塗。
“這倒是,張大人天天躲在這半攔溝子裡釣魚,日子過得多愜意,這江湖上的閒事自然是不願意多管的。”
張伯熊聽罷,微笑道:“府裡的監軍想奪我軍權,通判呢,則想分我政權。至於遼人,更是想把我整個踢出北莽,你說我不在這裡釣魚,還能去哪兒?”
張伯熊樹大招風,但董平也沒想到他此時處境會如此艱難,他不由得試問道:“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張伯熊略有不屑的朗聲笑道:“哈哈,董平,我可不是要保身。而是在與他們爭,在與他們鬥!”
“要是說釣魚,你倒是一把好手。”董平揶揄道。
張伯熊也不在意,他緩緩道:“他們想跟我鬥,想跟我糾纏,我偏不與他們正面交鋒,只要我不想與他們糾纏,那他們便永遠只能被迫去與我的手下糾纏。只有抽身而去,才能放心將自己的手腳泡在水裡。董平,你雖然聰明,但卻還嫩的很。若有一天你到了最為詭詐的廟堂之上,你面對的可是要比我還難纏的對手。到時你切要記住,在面對鬥爭時,一定要置身事外,但你的眼睛卻要死死盯著他們,你的影子要永遠在他們身後盤桓。言談要密,密不透風。行事要混,混水摸魚。”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董平收起了笑臉,他仔細琢磨著張伯熊的這番話,初嘗辛辣,入喉醇厚,回味悠長。
“廟堂?在江湖上混,混的再厲害,也不過是淺塘裡的大泥鰍。泥鰍能蹦噠上龍門嗎?”
張伯熊像是沒聽到董平的喃喃自語,突然,他大呼道:“瞧,魚上鉤了。”
在抱月潭又滯留了片刻,董平便往城中趕了。往回走時,駱駝便行的慢了不少,它在大漠野慣了,這一出來,哪裡還願意回去再被圈在馬廄裡。
董平見它不願意走,也不難為它。
“咱們再歇片刻,你去溜達半個時辰,但半個時辰後,你必須得跟我回城。”董平下了馬,摸著駱駝的脖子,對它好言商量道。
駱駝好似聽懂了董平的話,它歡快的叫了一聲,便邁開蹄子向遠處跑了。
董平笑笑,他瞧不遠處有個茶舍,自覺有些口渴,便邁開步子往茶舍而去。
那看點的小二瞧見一身子欣長,面容俊郎的公子哥往這裡走來,便知道是來大客了。他一掃眸間慵懶,喜上眉梢,大喊道:“客官您裡邊請!”
董平見這茶舍收拾的乾淨,但就是冷清的嚇人,半點生氣都聞不見。
“小二,給我來一壺君山銀針。”
小二聽罷,苦笑道:“爺,您難為小的了。現在這年月能有壺乾淨茶水喝就不容易了,哪兒還能喝上君山銀針?”
董平道:“那我便不難為你,你給我上壺水酒吧。”
小二道:“得,今兒早上剛去城裡打的一壺酒。君山銀針給不了您,這酒總得讓您喝上。”
董平心中暗笑,若是他一開始就要酒,這小二怕是不能給的這麼痛快。眨眼的功夫,小二便取出了一壺酒。董平一聞酒味兒,便曉得這酒不過是兩文錢一大壇的劣酒罷了。但這幾日阮瀝管的嚴,可是半點酒都不讓他沾,所以這酒勉強也能入口。
董平伸手向小二討酒壺,小二則是看著董平嘿嘿直笑,也不撒手。
小二笑道:“客官莫怪,這幾日小的是被白吃白喝的流民給嚇壞了,您這不先付銀子,我可真不敢給您酒。”
董平將自己僅有的一塊碎銀子扔給小二後,奪過酒壺就是一飲而盡。
“呸,賠錢貨。”董平眨巴著嘴,一嘴的馬尿味兒。
這時,從茶舍外進來個精神爍爍的微胖男子。那男子將一包東西扔給小二道:“把茶葉給這位客官煮了。”
說罷,那男子又坐到董平對面道:“酒醉人,茶清心。”
董平聞言一笑道:“公孫老弟這幾日看上去過的不錯,紅光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