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哈哈大笑,道:“在下年輕時,便是這麼做的,但我在床上躺了十五年後,卻突然發覺躺著沒意思,便坐了起來。後來在下坐了五年,又覺得坐著沒意思,便遣散了家裡的僕人,站了起來。再然後,在下覺得躺著站著坐著都沒什麼意思,於是便跑出了府,去找些有意思的事來做。在外面,在下看到玩鬧的孩童,覺得很有意思,於是就建了一
個私塾,來讓他們來私塾讀書。這教書育人一事,一晃眼在下便幹了七年,至今也沒覺得厭煩。”
林三川聞言感嘆道:“裴管事可真是高人,在下先向您賠個罪,我開始以己度人,在心裡把裴管事當成了見財起意的小人。”
裴然笑道:“林先生言重了,至少有幾個時辰,閣下是信任在下的。”
林三川慚愧一笑,道:“裴管事,我可要說你一句不是。”
裴然頷首道:“林先生請講。”
林三川道:“您給那劉夫堂劉先生髮的工錢,可是有點少了。白天我也瞧過您那私塾,裡面至少有五六十個學生在搖頭晃腦。教這麼多人,得費多少心力?”
裴然微笑道:“在下教了那些孩童七年,這七年裡在下把從古至今能叫上名來的經典,幾乎全教給了他們。而這七年裡,在下沒有收過他們一文錢。”
林三川聽到此處,不由得低聲驚呼,忽的,他苦著臉說道:“我小時候若是能碰見裴管事這麼個大善人,有書讀,現在就算不是狀元,也得是個榜眼了。”
裴然一笑,不置可否,他道:“這書上的東西再教也教不出什麼花樣了,該教些別的了。那些學生跟林先生一樣,大抵都是家境貧寒。但在下卻要逼他們竭盡所能,湊出一筆錢來,拿給在下。”
林三川不解道:“這是為何?”但旋即,林三川便恍然大悟道:“裴管事教了他們那麼多年,要些銀子也理所應當。”
裴然擺手道:“林先生所言非也。”
林三川抱拳道:“請裴管事指教。”
裴然緩緩道:“在下告訴他們,我以後不會再教他們了。讓他們湊銀子,是為了再給他們請一位教書先生。當時他們對在下說,讀書不要錢,不是天經地義的麼?當然,這怪不得他們,當初是在下強拉著他們來私塾讀書的。正因如此,他們才有那一問。在下知曉這點,此舉就是為了告訴他們,這天上掉餡餅的時候,你要張嘴接著。但天上掉雹子的時候,就要呆呆的餓肚子了麼?自然不是,當天上掉雹子的時候,就該想辦法自己去填飽肚子。這次讓他們自己出錢請先生,算是在下教給他們的最後一個道理。讓他們明白,在世間行走,大多工夫,天上都是在掉雹子。”
林三川拍手大笑道:“裴管事,你這道理教的好啊!只會照本宣科的先生,是不會教這個的。”
裴然微笑道:“兩錢銀子是他們湊出來的,所以在下也只能給劉先生兩錢銀子。不過劉先生倒是不在乎銀子多少,他教書教的很賣力。”
林三川笑道:“今日錯怪了裴管事,我把這壺酒乾了,就算是向裴管事賠罪了!”
說罷,林三川便把那一壺酒都喝了下去。但他哪裡曉得,裴然家裡藏著的都是百年老酒。這一壺百年老酒,能抵得上一大甕尋常的烈酒。林三川把那酒一干,當下就醉的不省人事。他這一醒,已然是第二天的夜裡了。直到不久前,他才跟裴然告辭,往城裡趕。
林三川打了一個酒嗝,呲嘴道:“他孃的,這酒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他停下了腳步,正想尋個乾淨地方,坐下歇歇時。卻突然瞅見前方有一人,正以一種令人咋舌的速度朝他掠來。
眨眼的功夫,那人已奔至林三川身前不足十丈遠。林三川驀的一驚,大喊道:“公子!”
這來人豁然就是董平,但林三川卻發覺董平有些不對勁。他只見董平一頭長髮無風自舞,像千百條長蛇般,凌空扭動著柔滑的長軀。再看董平的雙眼,猩紅中透露著癲狂的殺意,令人不寒而慄。
董平沒有回應林三川的呼喊,在他快要貼近林三川時,竟陡然探出一掌,朝林三川的天靈蓋狠狠的蓋了下去。
林三川被嚇了一跳,但他還算是反應迅捷,其身子猛的往後一倒,險而又險的避開了董平這一掌。死裡逃生的林三川哪裡敢有半分耽擱,他轉身便跑,董平則對其緊追不捨。
林三川心中凜然,暗道:“公子該不會是中邪了吧!”驟然,只聽“刺啦”一聲響。林三川脊後的衣衫,便被董平抓了個稀碎,同時也給林三川的後背抓出了四道鮮紅的血痕。
林三川大喝道:“董平!你他娘瘋啦!”
但林三川只是稍稍一分心,董平便在他後背又留下一抓。林三川心下黯然,想著今日就算是交代在這裡了。他暗道:“死的憋屈!”
這時,只聽空中有一女子笑道:“不肖子孫,敢揹著奶奶打架!”
林三川聞聲一喜,他顧不得太多,嘶聲竭力的呼喊道:“奶奶!快來救孫兒一命!”
 
。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