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自當就是漉竹了,她自從跟虞環子分別後,便一直漫無目的的遊蕩著。走累了,就坐下歇歇。漉竹此時心下茫然,她一直在說服自己,自己是在夢裡。但肩頭上火辣辣的痛楚,卻把她從夢裡拉了回來。
這不是夢,還得崴著腳活下去。
潘仁和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這還是頭一次被女人擺了一道。他上了牛車,讓四個車伕把衣裳全脫了,蓋在自己身上。車伕們赤裸著膀子趕車,頭髮絲兒都凍僵了。
潘仁和笑道:“夥計們,今夜你們便受些委屈,待得回去了,老爺我自當重重賞你們!”車伕們在心裡破口大罵,嘴上諂媚道謝。
潘仁和其實是極不願意去臨安的,因為每次去臨安,他都要花上一大筆的銀子。摸摸身邊的朱漆箱子,潘仁和只覺肉疼。但這次為了潘慶,他也不得不來了。潘仁和嘀咕道:“張駿若是沒被貶,只要他一句話,慶兒便能安然無恙的從牢裡出來。但我這把兄弟萬依硪,可是個不辦事兒的主啊。這些銀子,怕也不夠他塞牙縫的。”潘仁和越想越氣,再加上方才被漉竹戲耍了一遭,登時便雙氣攻心,嘔出一口血來。
四個車伕偷著笑,巴不得潘仁和現在就去死。
死?死!
忽的,打頭的車伕拉著牛角,停下了板兒車。擋的後面兩駕馬車也走不動了,潘仁和吼道:“做什麼!”
那車伕笑道:“夥計們!你們說這九口朱漆箱子裡裝了多少銀子!”他的聲音在發顫。
潘仁和心下一凜,忙說道:“你們三個拉一輛牛車走吧!以後再也不要回我潘家!”
那車伕沒理他,又是問道:“夥計們!你們說這九口朱漆箱子裡裝了多少銀子!”
潘仁和抓緊衣衫,連大氣都不敢出。此時此刻,凝重的夜色好似化作了秤砣,壓在了場中每個人的心上。靜了半晌,忽的另一個車伕囁喏道:“少說……少說也有個三四萬兩白銀。”
潘仁和那車上坐著的兩個車伕,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了他。二人的眼神綠油油的,像是餓急了的豺。
潘仁和嚇得一哆嗦,趕忙滾到地上,跪了下去,他抱著拳,哆哆嗦嗦的說道:“幾位大爺,咱們可都是平頭百姓,你們可別因一時糊塗,辦了後悔終生的錯事啊!這三車銀子,都是你們的,你們隨便拿!”
為潘仁和趕車的那車伕跳下了車,來至潘仁和麵前,笑道:“老爺,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著,他便去扶潘仁和。潘仁和任由這車伕把自己扶起來,他此時再看這四個車伕,只瞧他們都憨厚的笑著,眼眸中也不再散發貪婪的綠光。潘仁和剛舒了口氣,但旋即,鑽心的痛楚從他小腹處傳來。他想叫,但他的嘴已被身旁的車伕給捂住了。只瞧那車伕空出來的另一隻手倒握著馬鞭,鞭子柄正血淋淋的紮在潘仁和的肚臍眼兒裡。
沒過多久,潘仁和便直挺挺的在地上,咕嘟嘟的鮮血源源不絕的從他肚臍眼兒裡翻湧上來。
另外三個車伕已炸開了鍋,一人道:“老爺都說要把銀子給咱們了,你還殺他做什麼!”
另一人道:“我看殺的好!潘仁和勢力大的很,若他不死,這銀子能在咱們手裡熱乎幾天?”
第三人是開頭停車的那車伕,他沒有吵,頗為冷靜的說道:“三車銀子,四個人怎麼分?”另外兩人聞言,靜了下來。
殺人的車伕坐到地上,微笑道:“殺了這老狗,我痛快,銀子我不要,你們分去吧。”
第三人擺手道:“不行,人是你殺的,這銀子你總要拿一份!”
殺人的車伕搖頭道:“那行,你們各從自己的車上拿些銀子,分給我就得了。”
三人點點頭,各自挑了一輛牛車,各開啟了一口朱漆箱子。三人都傻了,眼也被那白花花的銀子給灼瞎了。三人把滿箱時白銀,當作白花花的小娘們兒一樣摸來摸去。
足足過了片刻,三人才回過神來,準備取些銀子送給殺人的車伕。但他們的手好似在箱子裡紮了根,怎的都拿不出去。三人不約而同的彎下腰往箱子深處翻找起來,他們想著,總會有小一些的銀子吧。
他們沒瞧見,殺人的車伕拿著一塊帶著稜角的石頭,正來回在他們身後徘徊。
“啪!啪!啪!”三聲脆響,劃破了夜空。
當他們的頭骨碎裂時,臉上仍帶著滿足,糾結的笑意。
殺人的車伕拍打著胸脯,嘶聲竭力的咆哮道:“人是我殺得!你們憑什麼來分我的銀……”最後一個字兒還沒說出口,殺人的車伕就聞見了口臭味兒與血
腥味兒。他的喉嚨被一張大嘴給咬斷了,殺人的車伕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回頭看去,只瞧見一雙充滿仇恨,但又有些許釋然的雙眸,正盯著他。那是屬於潘仁和的。但此時,那雙眸子更多的是充滿了死寂。
離此處一里開外,有一輛馬車孤零零的停著。
當夜盡天明以後,只見這荒野上,有五具身上佈滿腳印的屍體,三輛板車,九口空箱子,沒有牛。
……
……
董平悠悠的睜開了雙眼,他看著依偎在自己懷裡的白羊,微微一笑。鵑兒姐說的不錯,她的身子的確是寶貝,一塊兒讓人愛不釋手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