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不顧一切的護到她身前,引來眾人的謾罵,“哪兒來的小孩子,知道個屁,她是背叛澤露城的大罪人,快滾回去!”
“呸,你知道個屁!大姐姐給我老祖母治過病,她不是壞人!再說了,你們這麼勇,幹嘛不去打那些攻城的壞人,要在這兒欺負大姐姐!”
幼小的聲音終是被淹沒在失理智的人群,司南月連忙將孩童護進懷中,用身體擋住飛疾而至的石塊。
孩童的母親匆匆從人群中擠過來,猛地的將司南月推到在地,她打罵著把孩童帶了回去。
回頭看向司南月時那憎惡的眼神,彷彿害怕僅僅是短時間的接觸,司南月就會將軟弱傳染給她的兒子。
那孩子在母親懷中不停折騰大哭著,向司南月的方向拼命抻著身子,伸出小手想要將她扶起來。
她抬起朦朧的眸子看向孩童哭紅的小臉,那是還未長成的,澤露城的星火。
司南月躺在地上,大雨落了滿身,她突然笑的開懷,心中的答案愈加堅定。
如同父親所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遠處,赫連決揹著手,站在高聳的樓閣之上,高高在上的望著這一切,他的目光始終沒有在她身上移開。
經過這一切,他期望她能為自己付出的一切後悔,認清這些愚民是不值得的,哪怕她只有一絲悔意,都會讓他得到報復的快感,但她……她竟然在笑……那他安排的一切豈不是無用之功!
赫連決臉色驟變,眉宇間陡然露出兇悍的神色,咬牙切齒之間,嘴角勾起令人膽寒的笑意。
“很好,這樣的玩具馴服起來才有意思。”
言罷,他悻然轉身拂袖而去。
只是赫連決沒留意到,在人群之中,有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正毫不掩飾著仇恨,死死盯著他。
等赫連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閣之中後,那眸子才滿含痛苦的回到司南月身上。
她在電閃雷鳴中緩緩站起身,繼續迎接無數百姓的憤怒,他們情緒越來越激烈,有的甚至拿起木棍,一次次打在她單薄的軀體上,本就虛弱的她無力還擊,或者說她根本沒想過還擊。
白色麻布被染成了不均勻的血色,她終於堅持不住,向前蹣跚了兩步,暈倒在大雨滂沱之中,而那些人卻並未因為司南月暈倒而停手,反而變本加厲的對她打罵著。
他心中那團火越燒越旺,幾乎都要噴薄而出,再也忍不下去,剛要出手,肩膀便被一人用力扣住。
他還未轉身,便聽見少年顫著聲音,在他身旁咬牙說道:“霽風哥哥,長姐不會希望你現在暴露自己。”
但他知道阿晨說的沒錯,現在除了隱忍剋制,他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他握緊了拳頭,指尖深深嵌入了肉中,血滴順著雨水滴下,含血的眸子隔著淚波與雨幕,眼睜睜的看著司南月被赤淵的人抬走。
人群逐漸散去,江霽風還怔怔的站在原地,司南晨上前想將他拉走,卻聽他從蒼白的唇中喃喃問道:“阿晨,我要怎麼做,才能像你們姐弟一樣冷靜?我害怕我有一天會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害怕我會讓南月籌劃的一切付之東流,我……”
“霽風哥哥已經做的很好了。”
司南晨安慰般的拍著江霽風的肩膀,“你是長姐最信任的人,所以長姐才把最重要的部分都交給你,我一直相信,現在經歷的苦難都會有回報,總有一天,我們會帶她回家的……”
仔細聽來,司南晨亦是盡力隱藏著聲音中的顫意,江霽風知道這孩子的心情比之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無力的撫上額頭,自嘲道:“我到底是在說什麼,你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唉……走吧。”
江霽風的身影越來越遠,司南晨遠遠望著他,他在司南晨的印象當中,一直是那個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玉面少年,曾經的他灑脫無拘,事事以長姐為主。
可當這一切都發生後,才二十出頭的他,背影卻滄桑的像個老人,戰爭……當真奪走了人最寶貴的東西。
“還不走?”江霽風回頭催促著,生怕把他弄丟。
司南晨向後望去,深深看了一眼背後的城池,他將所有情感隱入在眼底,回頭向江霽風的身邊跑去。
墨色的烏雲壓蓋著天空,從裂縫處透出幾縷光,悽悽切切的落在暗綠色苔蘚上,司南月還未睜眼,便聽見雨滴嘩嘩啦啦的砸在木窗上,沒來由的讓人厭煩。
若不是床邊那丫頭一直握著她的手哭個不停,她才不想這麼早醒來。
“那時星兒叫你小惜兔,我還責怪她笑你,現在看來,你的紅眼睛還真像她養的兔兒。”
司南月強忍著倦意睜開眼,一張嘴便是打趣惜茗,惜茗先是怔了一瞬,隨後又哭又笑的抱住她,哭的梨花帶雨,“小姐……你終於醒了……擔心死我了,嗚嗚嗚嗚嗚嗚……”
惜茗力氣太大,弄疼了她身上的傷,疼的司南月倒吸一口涼氣,而那粗線條的丫頭顯然沒有意識到這點,她苦笑著輕撫惜茗的頭髮,安慰道:“傷寒罷了,不是大病。”
“才不是呢!”
惜茗大哭著搖頭,抱的更緊了,“你身上有好多傷,好多淤青,好多的血,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