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肖縣令的邀請,燕凡塵是真心不想去的。
他的娘子就在身邊,他要趕快回家才好。為了不露陷,他偽裝鎮定,不看胡顏,卻豎著耳朵,聽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果她敢轉身離開,他立刻伸手拿人。不想,差頭竟然出在他這邊。肖小姐好生煩人,竟邀請自己赴宴。現在,山珍海味吃在嘴裡,也不如胡顏的一記香吻來得銷魂。
然,燕凡塵轉而想到紫蘇兒和她那腹中胎兒,便覺得自己應該去一趟,為胡顏探探虛實。胡顏的心思,他知道,他可以替她守著。然,如果曲南一真的有了其它心思,還有了孩兒,那他就坐主,替她與他有個了斷!他想,胡顏絕非拖泥帶水之人,自己這般行事,雖會讓她不喜,卻絕對不會怪罪。再者,胡顏就在身邊。她不方便一探虛實,但道長卻格外方便吶。
燕凡塵打定主意,點頭笑道:“如此,就叨擾了。”垂眸看向胡顏,“道長居功至偉,理應同赴宴。”
胡顏一直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四人在那裡拉鋸,心思也跟著轉了幾個圈。她見眾人看向自己,便一拍大腿,喊道:“正是!”
肖茹好像被驚了一下,竟捂著胸口向後退了一步。
隔著幕籬,胡顏看不清肖茹的表情,卻隱隱覺出她的不快。胡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猥瑣一笑,開口道:“小姐要如何感謝老道?”胡顏一開口,果然殺傷力很大。
曲南一早已主意到胡顏,正在心裡合計此人的來歷,冷不防見她不再扭著臉作怪,心中滑過異樣的感覺,於是笑吟吟地問道:“肖小姐應當如何謝你?”
胡顏一邊站起身,一邊回道,“老道……啊…… ”她因蹲得太久,膝蓋不太聽使喚,竟一頭栽向肖茹。
肖茹反應很快,下意識地往旁邊躲去,卻沒躲開,被胡顏抓了個正著。袖口,留下一隻黑漆漆的爪印。
燕凡塵和曲南一同時出手去攙扶老道,那份緊張伴隨著自然,令人側目。二人攬著胡顏的腰肢,胡看一眼,然後同時鬆手。
曲南一微微挑眉,掃了燕凡塵一眼,然後眯眼打量起胡顏的側臉。他既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會下意識地護住老道,也想不明白燕凡塵何時變得如此尊老愛幼。然,手纏繞傷腰間的那份熟悉感,卻令他的指尖都開始顫抖了。
曲南一這個人,滿腹壞水。他在慌亂中鬆開手,是不想燕凡塵發覺什麼。但轉念一想,才驚覺,被當成傻子的人,唯他一人而!
肖茹大驚失色,一扭身,躲到肖縣令的身後。
粉黛怒道:“你個老道,怎如此不知禮數?!”
胡顏搖搖晃晃站直身子,一臉無辜道:“貧道絕對不是有意的。當時那種情景,姑娘也是看在眼裡的。貧道站不住,才往前撲了去。若站在小姐位置上的是頭母牛,貧道為了站穩,也是要撲的。貧道向天保證,絕對不是佔你家小姐的便宜!”
一番話,說得多少人嘴角抽搐?忍笑的忍笑,忍怒的忍怒。
粉黛羞紅一張臉,道:“好個無賴!”
胡顏倒吸了一口氣,做出驚訝的樣子,道:“你……你…… 你怎知貧道的名字,莫不是心悅貧道,特意打聽了吧?哎呀媽呀,嚇死貧道了!”
粉黛火冒三丈。她真想撕了這沒臉沒皮的臭老道,卻還要顧及自己是個姑娘家,不能如此潑辣。她心中委屈,眼淚噼啪落下,視線若有若無地撇向了肖縣令。
肖縣令輕咳一聲,呵斥道:“怎能胡說八道?!”
胡顏正色道:“怎就胡說八道了?貧道姓吳,口天吳,單名一個籟字。天籟的籟。”
肖縣令一哽,道:“道長這個名字好,正是…… 極好。”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老道,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去撩老道的鬍鬚。那鬍鬚,正好擋在老道的脖子上。
老道一把攥住曲南一的手,幽幽道:“非禮勿動。”
曲南一釘著老道看了半晌,見她眼皮耷拉,滿臉斑點,面板褶皺,但一隻眼睛卻泛著寒星點點,偶有笑意劃過。那笑意,就好似流星,滑亮夜空,既令人心生狂喜,又滿心生怨,怒火中燒。
曲南一因為太過激動,身子竟微微顫抖。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如常,卻還是忍不住,突然抬起另一隻手,在老道地額頭上輕輕一彈,發出咚地一聲響。
燕凡塵的眸子突然一縮,一雙貓眼突然睜大,又慢慢迴歸到原位。
老道後知後覺地哀嚎一聲,捂著額頭道:“完了完了,貧道被大人彈傻了,不養個一年半載,好不了。”
曲南一心中又氣又恨,礙於人多嘴雜,不好發作,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此,就請道長到府裡養個一年半載吧。”
肖縣令想不明白曲南一為何會搭理一個老道,卻知不懂就閉嘴的道理。
肖茹是小姐,自然要矜持。
粉黛是小丫頭,主子不開口,她自然不能說話。但是,不妨礙她小聲嘀咕一句:“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