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275 何為夫妻

姜嫻接過那攢盒,看的仔細。

她用手觸控在上面,就覺得整個攢盒觸手沉甸甸,最明顯的是上面凹凸有致的紋路。

攢盒是常見的圓盒,蔗段式樣,子母口,圈足,底部和盒內都是均勻的褐漆,難得的是,漆面均勻,雖然可以看出是舊物,但儲存極為完整。

盒側身乃是纏枝花卉,枝葉波浪狀起起伏伏,荷花、牡丹、茶花、菊花、梔子兩兩一組,花朵一上一下,點綴在枝葉之間,相映成趣。

盒面是折枝菊花在中間,蔓葉從左下緣穿過圓心,往右而去,其間向左右分枝,盒面中間是菊花,四面各安排一種花色,便是另外四種,五花以中心一外圈四格局分佈,佈局平均,葉片以左右成組的方式由下而上排布,在上方花朵旁的花苞處結束,構圖具平和的韻律感。

漆質紅潤堅實,刀法純熟,瓣脈、葉脈線條流暢,細膩婉轉。

光是粗粗的看了這表面,姜嫻便知道這東西不簡單呢,她指了指其上的紋路,又著重摸了摸漆面,甚至還嗅了嗅才道:

“哪兒來的,年成還不短了,瞧瞧這漆面油脂潤滑,這就是時間給予它的修飾呢。”

如同玉有包漿,漆面何嘗沒有,被人長期使用加上光陰的作用,這種老物什便會“進化”,無聲卻是明顯的,是任何精雕細工的新物件沒法比擬的,那是時間留下的印記。

半晌,姜嫻斟酌了再開口:“怕是至少四百年了吧!”

“明朝的物件兒?!”

她這兩年沒事的時候就抱著華國的史書讀來著,現在,可以根據這年份的久遠,推算出相關的朝代了。

顧珩讚許的給她一眼,坐在一旁的小趴趴凳兒上,高大頎長的身軀蜷縮著,竟然一點不顯得侷促,倒是有一種怡然自得的閒逸:

“嗯,我推斷也是,前幾天在N市的黑市,我去買果脯,遇到一個小子,這小子果脯賣的極貴,說起來,他也是有幾分機智的,果脯質量一般,但每一份都用這樣的攢盒裝起來,就顯得不一般了。”

姜嫻剛剛開啟盒子看過了,果脯質量確實一般,她年少時,在山裡住著,三環山的山杏長的不錯,個頭不大,但核小肉多,不澀不苦,那些年,每年她都是要做一些的。

這攢盒之中,也有杏脯,實在是不咋地,若不是顧珩買的,她大約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我看了一圈那些盒子,什麼樣的都有,但可以看出,都不算新物,便是新制,用的木頭也不是新的。”

“於是,我就問了,這盒子果脯他賣七八塊錢呢,趕上京八件高階點心匣子的價格了,我給了他十五塊錢,他就啥話都跟我說了。”

“原來啊,這小子是個木匠,聽說他們村還有一個木匠,跟他不合,但嘴甜心苦,把村裡人哄的很開心,但專門做以次充好的勾當,可逐漸的,還是搶走了他大半的生意。”

“本來,他手頭那點子生意也就勉強給他們一家貼補一下生活的,去年,他老爹得病去了,花了許多錢,他因此欠了許多外債,他的發小看不過去,就介紹他來黑市撞運氣,結果他就走上了這條道。”

“他腦子靈活,有手藝,去舊貨站,或者去那些人家起房子、翻建房子的現場,收集木盒子,或者是材質看起來比較好的木頭架子,基本上那些扔出來的東西,都是沒人要的,收集起來後,他回來敲敲打打,上點兒桐油啥的,拿出來當果脯匣子。”

“我實話跟他說了,這個紅盒子叫做攢盒,是老物件兒了,應該是個古董來著,結果那小子擺擺手,直接說了,'哥,你要是覺得值,就多給我二十塊錢也就罷了,這玩意兒真是古董又怎樣?本來就是我從舊貨站拿回來的,沒得給我招禍,你若是不願意,那就意思意思,東西你拿走,再多給我五塊錢好了。‘”

顧珩鉅細靡遺的給姜嫻說起那時候的情形。

這話說的敞亮至極,不過,姜嫻聽來,也確實如此,這幾年,外面不知道怎麼了,對於學者、老師甚至那些真正有才學的人的尊重沒了,反倒是一些小人當道,打砸搶奪,不知有多少人毀了、家散了。

老物件兒又怎麼樣呢?那小子看的明白哈,許是這玩意兒哪一天被人認出來,反倒是招禍了!

姜嫻發現,顧珩這人雖說冷漠了點,看他談生意的時候也八面玲瓏的很,甚至他常常自嘲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然,他對於底層人卻總有一份憐憫心。

許是自身經歷便是如此,同病相憐,感同身受。

就好比對這小子,旁人,好比姜嫻吧,若是遇到這事兒,買了就買了,她倒是不會故意殺價,但人家賣什麼價格,她覺得值,買回來就是了,肯定不會做提醒人家的事兒。

但顧珩會,可他倒也不至於對這樣的人全都如此,他會看人,若是那人是個賭徒啥的,拿著家裡的寶貝出來賤賣,他可不會好心好意的提醒。

“那你給了他二十塊錢把這個攢盒拿回來了?”

顧珩“咳咳”了兩聲,似乎頗有些不好意思。

姜嫻心中頓生不妙:“多少?”

“……這攢盒品相好的很,再說那小子實在不容易,說話做事還挺對我胃口的,於是,我就……唔,給了三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