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曆五年(清順治八年)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已時,明軍抵達錢倉山外。
身著紅色布面甲的蘇定遠策馬立於軍前,他眺望著錢倉山那鬱鬱蔥蔥的輪廓,抬手下令全軍停下,士卒換上盔甲,等全軍士卒都換上盔甲後, 才繼續率軍前進,使明清兩軍相互進入了對方的視野範圍之中。
隨即,明軍就在清軍的注視下襬開陣勢,發起進攻的明軍除了一萬五千餘正規軍外,還有四千餘隻身著號衣,手持小圓盾與長矛的懲戒營步卒。
將近兩萬的兵馬一字排開,從三個方向向背靠營地列陣的清軍包圍了上去, 蘇定遠沒有忘記懲戒營的作用, 他將後者部署在軍陣最前面, 用以消耗清軍的火力。
戰鬥伴隨著雙方的戰鼓聲悄然打響。
兩軍的炮兵率先展開攻擊,雙方火炮咆哮著將致命的彈丸送上半空,在半空中相互擦身而過,狠狠地砸進人群之中,走在最前面的懲戒營當即被砸得人仰馬翻,即便是堅固的盾牌和盔甲都擋不住火炮的轟擊,更不要說是他們那可憐的小木盾和單薄的號衣了。
頂著清軍的炮火轟擊,又在身後明軍士卒虎視眈眈的督戰下,懲戒營很快進入了距離清軍不到兩百步的位置,他們隨即主動發起了衝鋒,吶喊著衝向清軍軍陣,手持刀盾、長矛的明軍將士也緊隨其後,跟在他們後面小跑起來。
嚴陣以待的清軍也不管對方曾經是不是自己的袍澤,站在盾牌後面的鳥銃手、弓箭手當即朝著懲戒營射擊, 只聽一道道爆竹般的槍聲伴隨著箭簇的破空聲,奔跑中的懲戒營就好似遭到了空氣中無形的拳頭一記重擊, 前仆後繼地倒下了一片。
其餘人見傷亡如此之多,也都軍心渙散, 停下了奔跑的動作,他們想要向後退卻,但身後卻是殺氣騰騰的明軍,絕望之下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衝鋒,並在清軍鳥銃手和弓手的輪流射擊下持續有人倒下。
在懲戒營迎面撞上清軍軍陣,與站在第一線的刀盾手交戰時,懲戒營已經在持續的遠端火力打擊下損失慘重,他們也完成了為明軍將士擋住清軍遠端火力的任務,因此在他們與敵人交戰後不久便被擊潰時,後續跟上的明軍將士並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直接踩著懲戒營的屍體,與清軍殺在了一起。
清軍以兩千滿洲鑲藍旗重步兵為中心,抵抗著明軍的攻勢,滿洲旗軍不愧是這個時代東亞各國軍隊戰鬥力的天花板,即便是人數佔了劣勢,在明軍的攻勢下仍然能夠穩住陣腳,與接受過系統加持的明軍將士打得有來有回。
蘇定遠沒有隻讓刀盾手上前, 他眼見清軍中軍的鑲藍旗重步兵表現得極為悍勇,便下令中軍與敵人廝殺的兵丁有序撤退下來,線列步兵頂上,清軍重步兵還想追擊,但才衝出去一段距離,就迎頭遭到了一陣齊射。
八百多名線列步兵在一百步以內的射擊威力直接射殺了近百名鑲藍旗重步兵,打得他們直接愣在了原地,就在他們反應過來意圖發起衝鋒拉近雙方的距離將線列步兵拉入近戰時,第二輪、第三輪齊射緊隨而至,連續三輪齊射直接就射殺了近三百名滿洲戰士。
如此高的殺傷效率讓所有滿洲戰士都為之大驚失色,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而潰敗,軍中的牛錄章京高喊一聲,就要趁著明軍還在裝填發起衝鋒,但就那牛錄章京話音剛落,眾目睽睽之下,就看見他的頭上多出一個血淋淋的小洞,原來是混在人群中的輕步兵及時抓住了機會,狙殺了滿洲兵裡面的軍官。
軍官被殺,剩餘的滿洲兵頓時就怒了,非但沒有令他們陷入混亂,反而激起了這些野蠻人骨子裡的血性。
他們怒吼著向還在裝填中的線列步兵發起衝鋒,但線列步兵裝填的速度很快,在他們投入衝鋒後數秒,前排的戰士就已經完成裝填,他們單膝跪地,舉起步槍朝著前面的敵人自由射擊。
在前排戰士射擊過後,他們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的刺刀,插在槍口上,令步槍變成一支短矛,準備迎接滿人的衝鋒,而在這時,後兩排計程車兵也都完成裝填,他們先後各自打出了一輪齊射,又是射殺了百名敵人。
這一次,滿人真的膽寒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犀利的火器,能夠承受住六輪齊射都算是他們英勇,可這六輪齊射過後,他們就陣亡了近七百名戰士,向他們射擊的明軍反而無一傷亡,再加上他們中的軍官一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就會遭到不知哪個方向的冷槍的射殺,兩個因素加起來,直接讓他們喪失了繼續衝鋒的勇氣,轉身後撤。
滿洲兵是這五千大軍的主心骨,他們的主動撤退毫無疑問也影響了戰線上還在與明軍鏖戰的其他清軍將士,梅勒章京朱馬喇見狀,為了穩住戰線,親自率領親兵加入一線戰場, 與部下並肩作戰,
眼見朱馬喇身先士卒加入了戰鬥,撤下來的滿洲兵士氣有了一定的回升,團結在他的身邊與追擊上來的明軍刀盾手廝殺。
儘管有著滿洲兵助陣,但清軍還是在戰鬥中節節敗退,退入營地內依託地勢和營地內的雜物與明軍戰鬥,似乎今天就要全軍覆沒在這座山的山腳下。
然而就在這時,數名斥候從錢倉山後面的方向一路策馬狂奔,來到了明軍軍陣後方坐鎮的蘇定遠面前,向後者彙報清軍援軍正在往這邊開來的訊息,按照清軍軍旗的數量和規模來看,至少也有一萬餘人。
說完以後,那斥候有些遲疑地說道:“將軍,卑職等人看見那清軍軍中高高挑起一個人頭,那人頭披頭散髮,似是我大明人士……”
他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蘇定遠聽了他的話,不禁眉頭微蹙,這一萬大軍肯定是清軍在浙南的主力了,他們此時本應該在平陽縣城外,卻反而出現在了這裡,再加上那個沒有被剃髮蓄辮的人頭,很難不讓人往某個方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