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鍾巒從皇宮回去的第二天朝會上,他就在文武百官面前公開上奏,聲稱自己身體不佳,無法再擔任禮部尚書之職,乞骸骨告老還鄉。
蘇言允准了他的請求,表示念在吳鍾巒勞苦功高,允其告老還鄉,授太子太傅,讓他風光返鄉,而禮部尚書一職,則由禮部左侍郎董玄進補。
吳鍾巒的告老還鄉之舉,頓時引起滿朝震驚,屬於舟山一派的官員們驚訝地看著他,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辭官回鄉,阮進更是面露不忿,心中暗罵叛徒。
吳鍾巒辭官的第二天,他的侄子就主動向江寧府投案自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表示他被豬油蒙了心,仗著自己的伯父是當朝禮部尚書,收下了阮美的賄賂,如今阮美東窗事發,他整日憂心忡忡,決定投案自首。
連城璧對他的這番話不太相信,即便他不清楚內情,但他還是敏銳地意識到這背後肯定不簡單。
哪有吳鍾巒剛剛辭官,他的侄子就主動冒了出來,怕不是那吳鍾巒和皇帝達成了某些共識,這侄子是出來給他頂罪的。
吳府。
「我要見你們老爺,快給本官通報!」
一下朝,阮進就直接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吳鍾巒府上,敲響了緊閉的大門,對著那出來檢視的小廝喝罵道。
「國公爺,我家老爺身體抱恙,不見客,請您回去吧。」那小廝哭著一張臉,說道。
「放屁!」阮進罵道:「老子剛剛在朝會上才見過他,哪裡有抱恙的樣子,快給老子去通報,不然老子砸了你這破門!」
「國公爺……」那小廝只覺得左右為難,阮進的性子出了名的急躁,要是真的把他惹急了,自己肯定不好過。
他還想說什麼,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遼國公這個時間不在衙門當值,卻在我府上大呼小叫,只怕是有些不合適吧。」
小廝轉頭看去,一見是吳隆禹,頓時鬆了口氣,還沒等他開口,吳隆禹就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小廝如蒙大赦般連忙退下,那阮進毫不客氣地說道:「吳大人不也是還留在家中,怎麼好說本官呢?不要廢話,我要見吳部堂。」
「遼國公,家父身體抱恙辭官歸鄉,下官身為兒子,自然是要留下幫忙的了,況且下官已經向馬戶部告假。」吳隆禹語氣淡然,並沒有被阮進影響:「遼國公,家父雖然不能見您,但是他有一句話,妥下官轉告給您。」
「什麼?」一聽吳鍾巒有話轉告給自己,阮進的情緒頓時冷靜了許多,問道。
「事態已成定局,與其作困獸猶鬥,越陷越深,不如趁早回頭,還能換取天子隆恩,頤養天年。」
吳隆禹說完,也不管阮進有沒有聽進去,他作揖行禮,道:「家父那還需要下官幫忙,請恕下官招待不周,遼國公請回吧。」
說著,他轉身走進府內,那小廝遲疑地看了一眼阮進,還是緩緩關上了府門。
阮進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過了半晌,他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轉身回到轎子旁,他的下人連忙迎上來,道:「國公爺,要回府嗎?」
「回府吧。」阮進說道,數秒後,他又補充道:「去為我尋來幾根荊棘來。」
「國公爺,這是為何?」下人不解。
「不要去問,儘管給我準備就是。」阮進擺了擺手,一頭鑽進了轎子,那下人琢磨了一兩秒才回過神來,他撕扯著嗓子喊道:「起轎。」隨即,轎子被抬起,向遼國公府而去。
……
另一邊,在江寧府上下的整理下,那些被阮美壓下的案件的狀紙終於重新整理完畢,連城璧不敢怠慢,連忙帶著這些狀紙卷宗入宮求見皇帝。
就在他乘坐的轎子抵達宮門外時
,連城璧突然聽見了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他伸手掀起了轎子窗簾的一角,走在一旁的隨從連忙湊了過來,連城璧沒有探頭向外看,問道:「前面發生什麼了,怎麼如此喧譁,前面可是宮門重地。」
隨從聽了,忙讓轎子停下,自己親自到前面去檢視情況,過了好一會他才跑回來,一臉不敢置信。
連城璧看他這副模樣,正準備發問,隨從就先說道:「大人,實在奇怪,前面似乎是遼國公坦胸露乳,揹著幾支荊棘跪在午門前,那些吵鬧的都是圍觀的百姓,他們說遼國公似是一路從府邸走來,這些百姓好奇才跟了過來。」
「負荊請罪?」
連城璧頓時就想到了這個典故,他掀開門簾,自己走了下來,踩在堅硬的青方石地板上,看著前面圍觀的百姓,眉頭微蹙。
「前面就是宮門禁地,百姓在此圍觀聚整合何體統,速速命江寧府衙役前來將他們驅趕遣散。」他對著身旁的親信命令道。
那親信連忙應下,轉身離去,連城璧則是徒步上前,那些圍觀的百姓見他一身官服,紛紛避開為他讓開一條路,連城璧和他的隨從們因此很快就穿過了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他看見,阮進正跪在午門前,幾名身著紅色軍服的金吾衛禁軍正圍著他似乎是在勸說著什麼,連城璧再定睛一看,其中一人似乎是阮進之子,金吾前衛指揮使阮駿。
「父親,您這是幹什麼?外面那麼多人看著,快快起來!」
午門前,阮駿滿臉焦急地拉著阮進,想要將他拉起來離開這裡,但阮進雖然遠離沙場多年,仍然定力十足,他就像是一頭蠻牛一般杵在原地,任憑阮駿怎麼拉扯自己都不動彈。
他只是甕聲甕氣地說道:「你不要理會我,為父有愧於天子信任,今日就是要學那先秦的廉頗,在此負荊請罪。」
「父親,您這樣只會徒增外人笑柄,您且先起來,隨我入宮面聖,有什麼話等見到了陛下再說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