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四月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屏風後的床榻走去。
陳嬤嬤跟在四月的身邊也低聲道:“那晚香院的不懂規矩,這才剛進來,竟然就留人了?”
“規矩還沒學呢。”
“夫人要是應下,老奴明日就去教她規矩去,別叫那上不得檯面的猖狂了去。”
四月頓住步子,回身看向陳嬤嬤,眉眼間落下,眼裡淡淡疲倦:“嬤嬤罷了。”
“妾室的命也好不到哪兒去,且看她往後守不守規矩吧。”
陳嬤嬤一愣,往前走一步,苦口婆心道:“夫人這時候可別仁慈啊。”
“現在不教規矩,只怕她覺得夫人和善好欺,剛進門就敢留主君,往後豈不是不將夫人放在眼裡?”
四月伸手讓春桃給她寬衣,又淡淡道:“是夫君去找她的,怪不得她。”
“嬤嬤也且別急,我現在懷著身孕,的確不方便了。”
陳嬤嬤嘆息,眉頭一皺:“可那趙秋如又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萬一這幾月過去,她搶了寵愛,夫人到時候怎麼辦?”
“再說她要是懷上了孩子,不是更麻煩?”
四月閉了閉眼,轉身往床榻上走:“明日再說吧。”
陳嬤嬤又是重重的嘆息一聲。
往常大人對夫人多上心,養身的補品,多金貴的東西都全用在夫人身上,那身上的衣裳這些年來就沒個重樣的,簪子玉飾更是好幾匣子。
別家的能有這捨得?
那當真是當作眼珠子似的寵著愛著,怎麼忽然間就往別的女人那兒去了。
偏偏夫人還一臉淡然,難道就真不怕大人被搶了麼。
可看著已經躺到床榻上的四月,陳嬤嬤再多的話這時候也只能憋著,往外頭退了去。
屋子內只留了一盞燈,丫頭退出去,只留了春桃一人守在四月床邊。
春桃蹲在四月的身邊,看著四月側身半閉著的眼輕聲道:“奴婢也覺得陳嬤嬤說的沒錯,當初夫人進顧府不是也學了規矩了麼,怎麼那個趙秋如就不學了?”
“況且夫人只是這幾月身子不方便伺候才讓她鑽了空子的,規矩就更該學了,好叫她記著自己的身份。”
“大夫人不也說了麼,任憑您處置。”
“等夫人一生了,就給她送走,再留著也是添堵。”
四月長嘆息一聲,月白色的袖子伸出來,根根勻稱的細指握住春桃的手,聲音悵悵:“春桃,你忘了我做妾時的苦了?”
“何必再強加在別人身上?”
“既是夫君認下的,只要她不犯錯,那便別苛待了她。”
“多少女子身不由已,即便我在這個位置上,也沒法子為難別人。”
淡色的眸子望向春桃,漂亮的杏眼裡安靜水潤:“這一輩子不就如此麼?只要順順利利的,明夷和溫心往後也順遂長大,我又多求什麼呢?”
“我自小被拐賣,那時候我小小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視我,輕蔑的在我身上踢一腳。”
“落魄的人只想逃離苦海,沒有折磨的過下去。”
“現在日子已經夠好了,我感激現在得來不易的日子,也能體會底下人的艱辛。”
“春桃,你懂我嗎?”
春桃眼眶裡漸漸浸了淚,暖燭下她微顫的看著四月點頭:“奴婢懂夫人的。”
“現在更懂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