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訓練情況下,冀言淇的極限是覺得身子的重量全部壓在腳後跟的骨頭上,而腳後跟的骨頭直挺挺戳在地上,彷彿不久要皮開肉綻一般,逼得她不得不前後搖晃,時不時將重量轉移到腳底板的前半部分。
努力貼緊褲縫的雙手也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發酸無力,脊背跟著懶懶地有了佝僂的傾向。
待她換上幾輪,雙腳就要麻木時,教官會吼一聲稍息,她方才覺得被拯救了。
然而,現在她們正在受罰,教官每隔一刻鐘過來巡視,確保她們保質保量站著,卻絲毫沒有要讓她們稍事休息的意思。
此時,距離訓練結束還有——至少三個小時,站三個小時軍姿,她覺得完全在她承受範圍之外。
唯一可以自由支配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望向不遠處那一顆還不如國旗旗杆頂上圓頭大的發光體,她深深呼吸。
好熱。
太陽光從一個方向照著兩排人,帽子傳遞熱量,頭髮絲攢著熱量,頭皮一片暖乎乎,太陽穴在發燙,燙得她思緒亂飛。
飛到不遠處大本營的陰影下,一手握著桌面上還冒著白氣的冷飲,而另一隻手拿著手機刷著新聞的某人身上。
浦微之正在群裡發訊息。
群裡只有三個人:他、蔣方提、孫格格。他倆屬於畸形的青梅竹馬關係,他屬於很沒有必要存在但偏偏又存在的更加畸形的……額,存在。
三個人本科期間是同班同學,蔣方提保研,他一戰上岸,孫格格二戰上岸,好巧不巧又聚到一個課題組。
孫格格這兩天忙著幫兩個大二師弟準備立項材料,被尹老闆使喚來使喚去,已經有了轉投院長麾下之意。
當然他不會心疼她的,因為心疼她的另有其人。
他把剛發出去的訊息撤回來,換成了語音:“我說蔣方提,你到底回不回得來?你們班這群小朋友也太跳了,我是拿她們沒點辦法。”
說完扔出一段影片,艾特蔣方提,退出介面。
沒多久,“叮”地一聲,一條轉賬資訊出現在手機介面頂上。
他點進去,對方轉賬五百塊。
他滿意地點選接收。
蔣方提:【哥的老婆本】
蔣方提:【浦微之,你沒有心】
然後才回了正事:【原本是說這兩天能回去,但有個實驗資料有問題,可能要中秋之後】
中秋之後?中秋之後!一個月!他去南極都應該學會跟企鵝同吃同住了,那個時候這些新生還要他幹什麼?
浦微之挑了挑眉,飛快打出一個字:【滾】
他收了手機,抬眼看向運動場中央站了近一個小時的兩排人,幾百米的距離,他都能看見有人支援不下去,搖搖晃晃要一頭栽在地上。
等等。為什麼少了幾個人?
他眯著眼數了數,哪有什麼兩排人,明明就只剩下六個!目光在那一圈搜尋一會兒,他發現應化班的六七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歸了隊。
站在一邊受罰的只剩下木科班的姑娘們。
伸手拿過礦泉水瓶,他擰開蓋子,仰頭灌下小半瓶礦泉水,擰上蓋子,擱在桌角醒目的位置,避免和其他人的混在一起。
他站起身往那邊走。
沒走幾步,就見六人裡面同時倒了兩個,軟趴趴地摔在假草皮上,帶點餘震,然後一動不動,吃力地呼吸著。
其他幾個登時慌了,大喊大叫。
“妹妹!”
“尹尹!”
“教官!出事了!有人暈了!”
“快來人!有人暈倒了!”
“快叫校醫!”
浦微之連忙跑過去,校醫緊隨其後。
冀言淇和尹嬉兩人各自倒在地面上,不約而同半睜著眼睛,嘴角微微張著,胸口急促起伏,像呼吸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