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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你的右腿會不會再生

冀言淇從未有過這麼強烈的預感,僅僅憑藉一眼,憑藉對方由暈黃路燈投落下來界限模糊的陰影,迅速判定來者何人。

她撿材料的手停在原處,輕輕壓在地面上,些許不知所措。剛剛面對冀言澈的口無遮攔,也不知道浦微之聽了多少。

但願他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假設他來了有半分鐘……她心跳空了一拍。假設他來了有半分鐘,她的臉也差不多丟光在這兒了。

她破罐破摔,一手胡亂撿起砸落地面的手機,轉身站起,第一句話問:“你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此時底氣顯然不足。

浦微之低眉瞧著她,眼角的漾出的笑意溫溫和和的。他還未開口說話,她已經從他的笑意裡看出幾分意思來。

她垂了垂頭。臉頰在發熱,在人間這庸庸碌碌享樂的十八年裡,還沒有什麼事讓她無地自容到恨不能即刻拔腿就跑。

浦微之瞧出些端倪。

再不說話,估計眼前的人就要惱羞成怒了。

“實不相瞞,我從你接電話開始就到了,聽到了——不少。”

冀言淇這會兒不僅臉頰發燙,從臉頰一路燙到了耳根子,腦子裡一團亂麻,張了張嘴組織不出語言。半晌,才略抱有一絲幻想低低問他:“是第二個電話嗎?”

“第一個,”第二個電話的內容顯然不夠豐富,這話他可不敢此刻說出口,“不過你別擔心,你哥哥不至於真卸了我的腿,如果他再問,你告訴他,留右腿。”

冀言淇嘴角僵住,“這麼配合的受害者也真是少見了。為什麼留右腿,不留左腿?”

她話落,見浦微之臉色神秘起來,微微俯下身子,兩人的距離頃刻拉近許多,他的臉頰和視線逼近,聲音很輕,在這稍顯得冰涼的夜裡格外幽深詭異:“我跟你說個秘密,我的左腿會再生。”

冀言淇:“……”也是很久沒見過開這麼無聊的玩笑的人了。她退後一步,不準備繼續聽他瞎扯,把書包放在車座上,拉開拉鍊將材料疊好放進去。

浦微之樂此不疲,繼續說:“你別不信,你知道我當年退了你的婚回去以後,老爺子家法伺候,整整三天三夜,活生生把我的左腿打斷了,送去醫院,醫生說沒救了,只能截肢,哎呦,我當時就想了卻此生,結果第二天,他自己就長出來了。”

他湊到她跟前,冀言淇放好材料,拉上書包拉鍊,將書包往座位上猛地一跺,冷冷吐出兩個字:“繼續。”

我看你能編出什麼花來。

浦微之朝她豎起食指和中指,“第二天,只需要二十四個小時,你不覺得很神奇嗎?我當即大哭一場,驚得四鄰皆悲,都以為我命不久矣,結果我第一個出院。”

講得跟真的一樣,冀言淇背上書包,“我發現你真的很適合去講故事。不過,我覺得這個故事的轉折應該不是你出院以後必有後福,而是你自以為痊癒,平靜生活一段時間過後,某一天被人提醒,你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總愛說一些胡話,回到原來科室就診,對方讓你轉——不,叫你放棄治療。”

她話落。故事講完,浦微之似乎無話反駁,她騎上車,他識趣地讓了一個位置給她,看她熟練地擰鑰匙和車把,於是小破車飛快離開視線。

他左手插兜,右手摸出手機,本要嘚瑟一會兒,大搖大擺沒走兩步,恢復本性,把左手抽出口袋,兩手捧著手機給蔣方提發訊息:【到宿舍了麼?一路平安麼?】

蔣方提秒回:【哥們兒風吹傻了?趕緊的回來吃藥】

他收了手機,不由得哼起了調子。

冀言淇把車騎到宿舍樓下,腦子早從混亂不堪變為一片空白,將車挺好,拔出鑰匙的一瞬間,腦子裡掠過浦微之剛剛講的故事裡的畫面,自動添上了一條血淋淋的左腿和他慘絕人寰的哀嚎。

等等。

剛剛明明就跟他要留哪條腿沒有任何關係,話題怎麼就轉到他再生的腿上去了?

她一邊上樓一邊思索,後知後覺浦微之轉移了話題,沒叫她繼續問她想知道的事。

回宿舍,尹嬉當真決定在外過夜,和她家的祖宗——一個她也不知道是誰的神秘人物,怪的是花漫漫也不在宿舍,只有一個用一整天為失戀充電而此刻滿血復活的朱欣衣。

她躺在瑜伽墊上,刷影片。

見她進門,“終於回來一個了,我一個人待了一天,要悶死了。”

冀言淇把包掛上掛鉤,“他回你了?”

朱欣衣看也沒看她,面色不變,只是把影片外放的聲音調小了一些,和上午中午失魂落魄的朱欣衣判若兩人,不,前者更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只餘下行屍走肉。

她淡聲說:“沒啊。”

她狀態好了很多,冀言淇也就敢追根究底多問上幾句了。

“你看起來似乎不難過了?”

朱欣衣坐起身,盤腿,直著腰,學尹嬉平常練瑜伽的姿勢,裝模作樣,語氣輕快:“情情愛愛那都是暫時的,比泡沫還不堪一擊,尤其和不負責任已及對你不感興趣的師兄曖昧,你能獲得只有他三分鐘的熱度和無盡的冰冷。倒不如,心無雜念搞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