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尉窈,朝議結束後她和清河王一起往門下省走,離開東堂沒多遠,便聽見牆外打馬疾行的動靜。
尉窈奇怪怎麼一匹馬緊接著一匹馬,土塵飛揚不散,已經高過了牆頭。
她讓羽林兵去打聽情況,稍後,一名步兵校尉跑過來告知:“殿中郎元昭在訓練傳呼騎衛。”
傳呼騎衛的職責,是專門為進宮朝議的大臣傳呼開道,把大臣從馬道引到馳道處停下。
尉窈問:“剛才我讓詢問情況的兵呢?”
步兵校尉露出比哭難看的笑,回道:“元郎官說他打擾訓練,罰他站三個時辰。”
尉窈對清河王說:“你聽聽,元郎官好大官威啊,他哪是罰那個兵,是罰我呢。”
清河王:“不至……”
“於”字沒來得及說出口呢,尉窈掉頭回東堂。
清河王:“哎?”他猜尉窈要彈劾元昭,可又疑惑這麼短的時間,她能彈劾對方什麼?
別說,跟尉窈共事,每天都能長見識,他趕緊跟上去。
皇帝聽侍衛稟報尉窈和清河王求見,於是宣二人進來。
尉窈揖禮,鄭重言道:“臣看見殿中郎元昭正在馬道訓練傳呼騎衛,漫天塵土,只和太極殿一牆之隔,實在有損天子出行威嚴。”
君臣相處久了,只瞧神色便彼此瞭解三分,皇帝瞧出尉窈這是受氣來告狀了,不過她的話聽著舒坦,於是皇帝先示意殿中侍衛把元昭找來,然後准許尉窈:“坐下說。”
尉窈在皇帝近前十分有禮,做個手勢,讓清河王先坐,她才繼續奏事:“按慣例,大臣朝議時可騎馬至馳道才停,然而慣例不盡然是對的。《君臣》曰……君道不明,則受令者疑,權度不一,則修義者惑。天子車駕走馳道,臣子坐騎走馬道,倘若馬道的終點與馳道相接,等同於天子和臣沒有了‘道’的劃分。”
“《君臣》又記載,規正君臣職責的劃分,謂之‘理’,順應‘理’而行事,便叫‘道’。”
“是以臣奏請不再設‘止車門’,廢除‘傳呼開道’舊例,往後除了緊急軍情,無論臣子的官職多高,都和其餘朝臣一樣步行入宮、步行離宮。天子立威嚴,才能治官化民!天子立威嚴,臣子才不敢把私心養成奸心,把逾矩當成公道!”
清河王氣壞了,皇帝要是准奏此事,他以後每次朝議都得多走一段路,可恨的尉窈,該死的元昭!
“准奏,讓尚書省擬詔。”
清河王:完了,往後每天最少要早起兩刻,睡覺時間還不如王府的驢多。
尉窈神清氣爽出東堂,恰好元昭朝著東堂過來,三人交錯而過時,元昭只向清河王抱拳行禮,對尉窈僅倨傲一視而過。
給元昭傳令的白衣侍衛以為他不認識尉窈,趕緊提醒:“和清河王同行之人,是門下省的尉侍中。”
“嗯。”
侍衛對元昭的不在乎十分驚愕。
尉窈和清河王一起來尚書省,官長錄尚書事元詳正好在,元詳總領尚書省三十六曹及外署三百六十曹政務,是當之無愧的宰相。尉窈二人先至對方廨舍拜謁,元詳經歷上次的訓誡,再恨尉窈也不敢怠慢她,問:“二位侍中無要事不登門,說吧,是陛下有何旨意?”
尉窈轉述旨意前,向太極殿方向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