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春進院子之後，發現勢頭不太對，因為鎮政府裡來了三輛車，一輛伊蘭特，外加兩輛金盃車。而一樓的財政所和二樓的民政辦，早就擠滿了人，大家忙的不亦樂乎。

“宋書記，我們又見面了。”林非鴻一臉的輕鬆，完全沒有了昨天出醜的鬱悶，宋道春訕訕的伸出手：“你們這是……”

林非鴻指了指北樓忙碌的人群，“宋書記，看到了嘛，這只是我們一小部分人馬，還有一批人已經進了村裡。我聽說鎮上這些年虛構了不少的民政賬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話一出，宋道春倒吸一口冷氣，雖然說財政所的賬目都做了偽造，然而一旦進入了村裡，立刻露餡了，因為那些該發的錢都沒有發。

然而，宋道春對村裡的幹部還是放心的，以堂山鎮彪悍的民風，豈能如此容易的去村委會摸底？他想到這，便笑著說：“好哇，恐怕林主任要失望了，你們去村上的工作進展順利嗎？”林非鴻臉色不變，從身後掏出了一個黑皮本子：“也讓你失望了，昨天和前天，我們就已經完成了摸底工作，那些資料都在這裡。”

宋道春愣住了，腦海迅速的旋轉，不會是唬人吧，他接了過來，仔細看了幾眼，只感覺頭暈眼花，氣血上衝，“你…你們……這是怎麼得到的？”

“呵呵，為了預防大家反悔，我們可是做足了功課，每個人都簽字摁了手印，這超出了你的預期吧。”

宋道春不敢相信，怔怔的詢問：“那些村幹部沒有阻止你們進村嗎？”

“呵呵，你別忘了，當我們入村調查的時候，那些村幹部還在這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呢。”

宋道春一臉的無奈，前兩天在食堂裡大吃大喝，不惜觸碰戒酒令的紅線，是為了調虎離山，為小許和小張打掩護。他很不甘心，縱使想了一萬個周全的辦法彌補，還是漏過這一點，誰曾想林非鴻能使出這個套路，“你瘋了，簡直瘋了，我要舉報你辦案過程中無視組織紀律，跟被調查人勾結，還接受宴請，大吃大喝。”

林非鴻雲淡風輕的聳聳肩：“好哇，這些不用你舉報，孫書記全都看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會想到這個辦法的，是誰給你出謀劃策？”宋道春要死也要像個明白，林非鴻隱去了笑容：“解鈴還須繫鈴人，王一梅跟我作了最後的交底，這是她唯一可以舉報你的稻草，其他證據都被你，或者毀壞或者隱藏了。”

宋道春頭疼欲裂，向後栽倒，卻被身後兩個小青年伸手扶住了，小許加了一句話：“我們為了這些材料，不惜背上了偷雞賊的罪名，這是多少年都無法抹去的陰影，不過話又反過來，茂陵跟茂崖兩個村，那都是些什麼人啊，看著不像是普通村民，忒他媽邪乎了吧。”

宋道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次看來要完蛋了，真是陰溝翻船，沒想到被王一梅這個臭娘們給算計了。嗨，這個女人也是豁上了，挪用民政賬戶的錢，她也脫不了干係，這麼做純粹是魚死網破之舉。林非鴻問道：“宋書記見過大風大浪，不會這麼脆弱吧。走吧，找個地方仔細談談。”

“樓上……”宋道春聚了聚精力，說道。

林非鴻打斷了他，“算了吧，我可不想再留下來吃飯了，這兩天要把我喝暈了，還是去紀委吧，今中午我做東。”宋道春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像失去了魂一般，跟在小許跟小張後面，向車上走去，而此時，他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行駛進來，這小子怎麼跟沒事人一樣呢？

唐一凡從桑塔納車上走下來，看到宋道春被兩個小年輕人一左一右扶著，就明白咋回事了，也沒有走近，只是默默注視著宋道春，兩個人目光一接觸，箇中滋味難以名狀。

…………

昌西區某小區，低矮的樓房林立，古老的筒子樓安靜極了，也從側面發映出來，這裡很少有人居住，而三樓的兩間普通民房裡，卻傳來了不般配的聲音。

房間內，粉刷一新的牆壁上部，有兩個高畫質攝像頭對準了座位上的一個男子，男子耷拉著頭，毫無精神，前面是一張桌子，後面坐著兩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說道：“說吧，你也在體制內混了二十多年，不用我說了吧，老實交代問題，爭取寬大處理。”

對面椅子上的男子抬起頭，目光低迷渾濁，看來在這裡待了很長時間，“我…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築龍湖吃飯是我掏的錢……。”

“不到黃河不死心，告訴你，你看看這是什麼！”

椅子上的男子抬起頭，隔得太遠看不清，搖搖頭，審訊的中年男子拿著走過來，放到眼前：“看清楚了，購物卡的資料！全區最大的商場，明白了嗎？”

不錯，接受詢問的正是區電視臺的臺長高曉明，而問話的是負責這起案件的鄭偉，他們兵分兩路，一路負責去調查唐一凡，一路過來詢問高曉明。此時的高曉明滿腦子成了漿糊，早就無法聚集一分注意力，嘆了口氣：“我知道那張卡，是唐一凡給我的……”

“繼續說！”

“同志，能不能給支菸。”高曉明把話說到了一小半，僅存的精力告訴他，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隨即閉了嘴，想抽支菸來提提神。鄭偉盯著他看了幾眼，小樣，按照經驗來談，縱使你再牛，也要撐不住了，給旁邊的人員使了個眼色，旁邊人員站起來給了他一支菸。

高曉明有些高估自己的體質，當年在部隊的時候，外出執行任務，那是四五天不合眼，恐怕受到了敵方的突然襲擊。可如今，短短兩天已經不撐了，菸酒女人就像是毒藥，很快便摧毀一名男人的身體。一支菸不自然的就抽完了，效果很差，他再次伸出了手，完全沒有了尊嚴：“同志，再…再給一支吧。”

“你小子沒點破數了是吧，老實交代，卡在哪裡？”

高曉明終於無法控制自己的意志，此時他只想睡覺，即便是下一刻槍斃自己也情願，“那張卡，在我的辦公室……還沒有來的及去花。”

“辦公室？哪個地方？”鄭偉大聲呵斥，趁勢攻破防線。

高曉明仰天嘆了口氣，這句話一出意味著自己後半生完蛋了，他沉默了幾分鐘，太難受了，再不睡覺要死了。然而，每當閉眼之時，總有人以各種辦法戳醒，罷了，罷了……老淚縱橫，說了一句：“……在門後面的一塊瓷磚下面。”

鄭偉立刻轉頭跟旁邊的男子下達了指示，事不宜遲，趕緊去電視臺起獲這張卡，這是唯一的證據。旁邊的男子問了一句：“老大，我們還去抓唐一凡嗎？”

“唐一凡？他走了嗎？”鄭偉也有些迷糊，腦子不轉了。

旁邊男子回答：“今上午剛放走，這小子一口咬定沒有送購物卡，我們顧慮到了孫書記的情面，讓他先離開的。”經過這一提醒，鄭偉想過來了，“你看我這腦子，先別急，去起獲那張卡之後，我拿著證據去找孫書記，估計就好說話了。”

“嗯，還是老大腦子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