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事兒我只能給你個建議,做不做,在你自己——你跟他道個歉,說個謝謝,他差的,就是這一句。
唐珍恬很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就這麼幾個字,他就把我給折騰成這樣?他會有報應的!”
我心說,你這樣,不也是一種報應嗎?古人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可沒說過以怨報德,是個什麼因果。
唐珍恬望著自己一身傷,很不情願的答應了:“我怎麼說?上哪兒說?”
我說我可以把他給招來,讓你開口的時候,你就開口——還有,為了給自己積德,我自己是建議你,幫幫小輝他奶奶。
唐珍恬有點不耐煩,那表情像是在說這不就是碰瓷嗎?可還是本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也答應了,連說這一陣子實在是太倒黴了,真要是能請走了邪祟,她讓我給她做點能轉運的法事。
人的好運氣和壞運氣都是天命註定的,行善積德,才會有好報,作孽,會把原來的好運氣也給腐蝕光。那些虛無縹緲的未來,其實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我就讓他們準備三個碗,裝滿了糯米,一個插上香,剩下兩個插上蠟燭,再在地上撒上糯米粉。
接著,再拿紅紙用硃砂筆寫上小輝的地址,八字,然後把它疊成個小塊,用紅毛線,綁在雞脖子上(雞要紅色的,而且必須是公雞。
唐珍恬爸媽全照做了,等東西準備好,我就讓唐珍恬自己上香四支,點上蠟燭。在小白橋——也就是小輝去世的方向跪下,抱著雞喊小輝的名字,喊完一聲拜一下,連喊七次。
這種招魂的法子,跟普通人請人吃飯似得,是個交往的手段,平時招魂,叫“吃敬糧”,而唐珍恬這種,跟死人有因果,藉此調停的,叫“賠罪米”。
如果魂魄到了,糯米粉是會有腳印的。
唐珍恬一聽,有點不太願意,低聲就叨叨:“聽著這麼邪乎,不會招來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我也沒客氣,直接就告訴她:“要是招不來,你才應該腦袋疼。”
這話把唐珍恬的臉都給嚇青了,她雖然很怕疼,但還是勉強著爬了起來,把東西都給準備好了,有氣無力的就開始在那叫魂:“小輝……小輝……”
大金花嘆了口氣,說就這麼個叫法,聽著都喪氣,要是本仙,本仙都懶得來。
小胖子說你畢竟是個低階生物,跟萬物之靈哪兒能相提並論。
大金花不幹了,說小胖子就是在放驢屁,她是仙,高高在上,可比愚蠢的人類強多了。
小胖子把嘴撇成鯰魚樣,說既然如此,你咋還被愚蠢的人類給收服了。
不是,說誰蠢呢?我真是膝蓋也中箭,就瞅了小胖子一眼,小胖子頓時不吱聲了。
大金花還想乘勝追擊損小胖子一句,一直默不作聲的長手忽然來了一句:“來了。”
果然,我聽到了一陣黏糊糊的聲音——就像是什麼溼漉漉的東西,踩在了糯米粉上一樣。
我就跟垂頭喪氣的唐珍恬使了個眼色。
唐珍恬一看,立馬來了精神,就叨叨了起來,說我也不是故意的,誤會你了,今天我跟你道個謝,然後道個歉,咱們的恩怨,就這麼抵消了吧?
這個時候,要是小輝能答應的話,他就可以開始吃米了。
但是碗裡的米一粒都沒少。
我的心裡也微微一揪,怎麼,難道小輝不樂意這事兒就這麼解決了?還是我弄錯了,小輝要的,不是這句話?
唐珍恬之前也聽我說過,一旦碗裡的米開始變少,這事兒就算了了結了,可等了半天,米也沒變化,看著我的眼神,一下就驚惶了起來。
其實這個賠罪宴,就好像廉頗請罪一樣,你給人賠禮道歉,人家把你扶起來,然後杯酒泯恩仇,可你想,廉頗是個藺相如跪下了,可藺相如不吭氣,也不扶藺相如,藺相如就很尷尬了。
我只得在旁邊敲了敲邊鼓,就告訴小輝,說這件事情,唐珍恬確實也是有責任,可小輝自己本來也是個短命相,命裡確實就是有這一劫的,這麼纏磨下去,對兩個人都沒好處——小輝自己耽誤輪迴,唐珍恬這邊本來也是命不該絕的樣子,真要是因為你有了損傷,那下了地府,這筆賬就不好算了。
冤家宜解不宜結,小輝還是趕緊回地府報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