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七,不知道算不算好日子,京城裡有人娶親,吹吹打打地從跟前過。新郎騎在高頭大馬上,胸字首著喜花,滿臉洋溢著喜氣,笑得春風盪漾。
諾雅被擠到一旁,駐足在那裡,傻笑著看熱鬧,笑著笑著鼻子就堵了。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從街的另一面駛過來,不得不放慢了速度,靠在街邊給迎親的隊伍讓開位置,然後停在諾雅跟前。
“上車!”車上有人沉聲道。
諾雅以為自己擋了別人的路,傻乎乎地往前挪挪。
“上車!”車上的人好像有點不悅。
諾雅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大抵是在跟自己說話。轉過身,車上端坐著風馳,懷裡依舊抱著他那根油亮的馬鞭。
車簾一撩,楚卿塵蹙眉望著她:“還用我親自下車請你嗎?”
自從上次從竹園回來,諾雅總多心,覺得自己與楚卿塵之間有那麼一絲很微妙的東西在不停遊離,她甚至不敢單獨面對。但是現在,她從欣兒那裡得知錦娘與楚卿塵的關係以後,完全釋然了,覺得是自己多慮。所以見到楚卿塵,極坦然地上了馬車。
楚卿塵放下車簾,塞給她一個精巧的手爐,馬車繼續轆轆前行。
“你怎麼在三弟這裡,有什麼事情找他嗎?”楚卿塵上下打量她一眼,出聲問道。
諾雅慌忙掩飾:“沒有,碰巧路過,見有娶親的,忍不住留下來看個熱鬧。”
“那你要去哪裡?”
“我......”諾雅吞吐半晌,好像也沒有地方可去,但是又不想一再叨擾他:“我肚子餓了,想找個地方吃東西。”
楚卿塵極輕淺地笑,好像一切瞭然於胸一般,撩簾衝著風馳道:“漁家傲。”
諾雅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所在,也不問,反正挺安心。有個人陪自己吃飯,總是好的,好過自己一個人,煢煢孑立,被人看了笑話。
“你這是去哪裡了?”楚卿塵問。
諾雅低頭,見車廂裡的長絨地毯上,落了不少的泥土,自己的鞋子就露在裙子外面,滿是泥濘。
她不好意思地往後縮了縮,訕訕地笑:“你若是早一點見到我,估計會被嚇到,滿身滿臉都是泥土,錦娘說我的墳大抵是被人刨了。”
楚卿塵微蹙了眉頭:“怎麼會將自己整得這樣狼狽?”
“好像你每次見到我,我也從來就沒有安生過,一次比一次難堪,我以為你已經見怪不怪了。”諾雅自嘲道,又不想提起被他看了笑話,趕緊轉移話題:“你這是原本要去哪裡?不會耽擱你的事情嗎?”
楚卿塵搖搖頭,望著她的目光專注而幽深:“我出來就是為了找你。”
“找我?”諾雅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有人告訴我的。”
楚卿塵不說那個人是誰,諾雅已經猜到了八九分。他與百里九向來水火不容一般,見了面就冷嘲熱諷,斷然不會是百里九求著他出來尋自己。那麼,也就只能是錦娘了。
看來,他已經去看過錦娘了。欣兒的話又一次得到證實,竟然都是真的,錦娘與楚卿塵之間,果真是有非同尋常的關係存在。他們兩個人註定不被世人祝福,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這樣下去,豈不一輩子痛苦?
諾雅忘記了自己一肚子的委屈,開始傷春悲秋地替兩人惋惜感慨。車廂裡的氣氛瞬間有些沉悶,兩人誰都不說話,也不尷尬。
馬車離了喧囂的街道,快馬加鞭,在一排幽靜的竹籬茅舍前停下來,門口曬著捕魚的網,散發出淡淡的水草味道。
這是一處以漁家風味為特色的酒家,雖然連個像樣的招牌也沒有,但是現在離飯時尚早,門口處已經停了稀稀落落的馬車,看來食客應該不少。
屋子裡的食客都是圍灶而食,並非尋常農家亂燉,而是涮食,生了炭火,一盤盤鮮嫩的魚肉和水靈靈的菜蔬端上來,紅亮的鍋底翻滾,寒冷的天氣裡,滿屋熱騰騰騰,縈繞在鼻端的滿是麻辣鮮香的誘惑。
店家利落地張羅完畢,將窗子開啟一點縫隙通氣,就退至門外,有眼力地閉了屋門。
“知道你喜歡吃辣的,特意尋了這家,辣子鍋底很有味道。”楚卿塵要了一罈紹興醉,將諾雅跟前的粗瓷碗斟滿:“暖暖身子。”
諾雅端起來一飲而盡,瞬間五臟六腑都活躍起來,酒真是個好東西。
“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楚卿塵方才緩緩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