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兒忙道:“院子裡鬧鬼,常青死了。”
他挑眉睞眸。平嫣又將他抱得緊了些,死死拽著他的衣服不鬆開,“有鬼,常青死的好慘啊,所以我派人去請法師連夜作法除鬼降妖。”
透過符旗幢幢,他看向擺在牆邊的棺材,提步想要一探究竟。平嫣拖住他的手,淚花翻滾,“你今天晚上不要走了,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好害怕,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沈大少面有思慮,若在前些日子,留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可徐婉青那裡......她拉起他的手,水眸殷殷,花語切切,“留下來,我想你了。”
他心下動容,罷了罷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怎麼捨得拒絕?他伸指揩了下她腮邊的淚,“不怕,只要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就算是鬼,我也要他再死一次。”
已是四更天了,月垂星起。案上銷金猊爐裡的檀香仍在燒著,嫋嫋飄升,滿室奇香。平嫣睜開眼睛,拍了拍搭在她身上的一條手臂,“鈺痕,醒醒?醒醒啊?”
他仍睡意沉沉,沒有半點醒轉跡象。她冷冷一笑,甩開他手臂,掀簾下床,趿上繡鞋,輕步走到香爐邊。
素指纖長,掀開爐蓋。她端起旁邊喝剩的一壺涼茶,澆進去,細水傾注,爐中香料噝噝作響,不一會兒就滅了。她蓋上蓋子,吸入太多,也覺得頭暈眼花,自口袋裡摸出個細口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張開吞了,片刻後再張開眼睛,方覺神思清明。
她拾梯下樓。四周靜謐,唯有她的腳步聲踩在軟毛氈上,沙沙的響,像蟲子再爬。她下了樓,進了院子,風起雲動,暗香猶在。法師躺在蒲團上呼呼大睡,門房們也橫七豎八的隨意躺睡著。她走上前,將散擺在院裡燃盡的檀香灰用帕子包起來,最後走到棺材前,弓起手指扣了三下,一長兩短,棺材裡慢慢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動,木板一斜,推出半個口子,一隻手攀上棺材沿,用力一撐,常青的半個頭鑽出來,歪頭做了個鬼臉,“姐姐!”
平嫣笑道:“快出來吧。”
常青跳出來,“可悶死我了。”
“快去把小麻背出來,放進棺材裡。”
“好。”常青跑去一邊的雜物梯下,將白衣長髮繡花鞋揣成一團,後將小麻背出來,放到地上。
平嫣攤開帕子,往常青手裡倒一半香灰,“把這些香灰灑進他的鼻子和嘴裡,萬一之前給他灑得那些不夠,明日在棺材裡醒了可就麻煩了。”
常青一一照做,最後將他塞進棺材裡,闔上棺蓋,恢復如初。
平嫣握住常青雙手,將厚厚一疊錢塞給他,叮囑道:“今後你不能在姐姐身邊了,可姐姐還有事要你辦,你連夜走,拿這錢去遠點的地方置辦一處院子,明日清早等棺材下葬後,你再僱人挖出來,救出小麻。我會定期去給他施治,在他清醒期間,照顧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記住,不要讓他出門,除了你,絕不能讓其他人發現他還活著。”
常青重點頭,“是,姐姐,我一定好好照顧他。”
平嫣百感交集,將這樣危險重大的任務叫給一個孩子實在於心不忍,可又別無他法。
常青看出她的不安與傷懷,雙眼晶晶的咧嘴笑道:“姐姐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一定能好好完成姐姐交給我的任務。”
平嫣握緊他的手,再鬆開,像是在寄託,“謝謝你,常青。”
常青不捨道:“那姐姐,我走了。”
“好,快走吧。”
他抱起那團裝神弄鬼的衣物,踏夜跑出門去。
平嫣吸氣呼氣,調勻呼吸,將帕中香灰灑進草叢裡,目色冷漠的轉身上樓去。
五更天了,天色泛曉,雲色漸白。
徐婉青枯坐一宿,聽得門聲響動,立即站起去迎,卻見是西月打著哈欠進來。
她頓覺涼水澆身,失望不已,跌坐回榻上,憔悴無神的睜著雙眼,淚水空流。
西月訝道:“少奶奶,您怎麼了?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哭什麼呀?”上前拿帕子給她擦淚,見她妝容未卸,眼下烏青,竟像是一夜沒睡,“少奶奶,您不會幹等了大少爺一夜吧。”
徐婉青淚流洶湧,掌心裡一團紙越捏越皺,幾乎要被指甲捅爛了。幾滴淚砸碎於紙上,滲進墨裡,泅出一小片黑色,依稀能辨出是一朵杏花,立在枝頭,慢慢地在眼淚裡糊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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