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想到兒子們在外頭的青石地板上跪了幾個時辰了，皇帝心裡就有些不忍，也顧不得問這玻璃是什麼時候裝上的了，他立即讓梁九功伺候他更衣，急匆匆走了出去。

大殿外，諸位皇子還跪著，個個都顯得狼狽不已，卻也不敢抬頭看皇帝，皇帝見此，心愈發的軟了，正欲說些什麼，卻聽到左側傳來了輕微的響動，他轉過頭一看，卻見自家老四和十三正在那兒賣力的做什麼，他走近一看，才看到他們是在給自己換這玻璃窗戶。

兩人做的很認真，配合的很好，所以沒有弄出很大的響動，不過皇帝卻眼尖的看見兩個兒子手上都磨破皮了，還有一點點血跡。

不知為何，這一刻，皇帝感覺有什麼東西突然重重的往他胸口撞了一下似得，一向給人的感覺宛如山嶽般高不可攀的皇帝，一向在兒子們面前是個嚴父的皇帝，此刻眼中竟然有了一點點溼潤。

今兒個他是被太子氣到了，但是諸位皇子前來求情，不管是不是為了他們自己，不管他們還有別的什麼心思，其實他都不想計較那麼多了，他們的到來，讓他心裡稍稍安慰了一些，如今看到老四和十三竟然親手給他這個父親的宮殿換窗戶，他這心裡很受震動。

“胤禛、胤祥，下來吧。”皇帝見他二人又要網上爬了，心裡有些擔心了，雖然他知道兒子們會功夫，這點兒高度對他們來說，一點兒也不算危險，但是他首先是一個父親，關愛兒子們的心他一直都有，在他眼裡，這就是危險的。

“皇阿瑪。”兩人沒有料到皇帝竟然站在他們身後，都是一驚。

“下來。”皇帝衝著兩人招了招手。

“皇阿瑪，只剩下這最後一片窗戶了，兒子們弄完了再下來，您別擔心。”十三阿哥笑著說道。

皇帝見此，沒有再說什麼，看了許久後倒是對兩人踩著的梯子有些好奇，低聲問道：“這是什麼梯子？就這樣放在平地上，不用靠著牆，也不會倒，還能用。”

皇帝這人其實對許多東西都很好奇，自小就是個好奇寶寶，所以現在才會如此問。

“這是我們從玻璃作坊帶來的，是靳家郡主讓人做的，用起來很方便呢，皇阿瑪您看，這實際上是三個木梯子固定在一起的，三面都能上人，那丫頭說……只要有三個角，就很穩定了，不會倒的。”十三阿哥笑著說道。

“下來讓朕看看。”皇帝對十三阿哥招了招手。

“好。”十三阿哥聞言頷首，衝著自家四哥使了個眼色，才下去了。

皇帝很快上了這三面梯子，覺得很有意思，他見四阿哥正在裝窗戶，有些好奇，又見四阿哥一個人固定有些難，便伸手幫了兒子一把。

“多謝皇阿瑪。”四阿哥低聲道謝，不過卻依舊認真做著自己的事兒。

“朕記得你小時候做事兒就是最認真的，有一次，朕和你額娘一塊去御花園摘桂花釀酒，你非要跟著去，那時候的你，還小，有時候小脾氣上來了，朕可拿你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朕還將你放到肩膀上，頂著你去摘花，偏偏你這孩子認真，每朵花都要完好無損的摘下來，朕脖子都酸了，你額娘那時候還笑話朕來著……。”皇帝說著說著就越說越多，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而一向堅強的四阿哥，已經快到而立之年的四阿哥，竟然漲紅了眼眶。

他一直以為，打從養母去世後，他的皇阿瑪便拋棄了從前的一切，可現在他才知道，皇阿瑪竟然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一點一滴都不曾忘記。

皇帝雖然只能看到四阿哥的側臉，而且他還低著頭，但是皇帝還是能夠感受到自家兒子現在的心情極不平靜。

“朕知道……你肯定時常想著你額娘，朕也是……。”皇帝說到此只是朝著下方輕輕一伸手，伺候在一旁的梁九功立即踮起腳將明黃色的錦帕遞了過去。

不需要皇帝說什麼，有時候皇帝只是一個手勢，梁九功就知道他要什麼。

“手都磨破皮了，拿這個裹著，一會朕再讓人送些藥給你，若你額娘還在的話，看到你受了傷，怕是要罵朕了，你幼年時，追著朕玩時，不小心跌到了，你額娘都會生朕的氣呢。”皇帝語中帶著濃濃的笑意，但那一絲悲哀還是藏不住。

“多謝皇阿瑪。”四阿哥輕輕頷首，接過了錦帕。

“好，很好。”皇帝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雖然沒有再說別的，但是看著胤禛時，已不再像過去那樣冷漠了，眼中多了一絲寵溺，就好像又看到了兒子小時候的樣子一樣。

看著自家皇阿瑪從梯子上下來，十三阿哥才鬆了一口氣，笑道：“皇阿瑪若是喜歡這梯子，改明兒個兒臣請郡主在做一個。”

“喜歡，當然喜歡，怪不得太后把那丫頭寵得無法無天，那丫頭的腦子比你們都靈，哈哈哈……。”皇帝一邊說著，一邊大笑著往前走去，彷彿已經氣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