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訥爾蘇聽到自家額孃的哭聲,心裡愈發煩悶,這個時候的他,本就很緊張,心裡也難受,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他們母子平安也就罷了,倘若有個萬一,我看你怎麼辦?”老福晉咬著牙說道,心裡對兒子十分的不滿。
“額娘,您能不能不要再說了。”訥爾蘇真有些生氣了,平日裡又和藹又可親的額娘,怎麼變得這樣蠻不講理了?
曹氏難產,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若是還有別的法子,他肯定也不同意楊太醫動刀子,可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既然都沒救了,那最後這一絲希望,總得試試啊。
“別以為我老了,就糊塗了,我告訴你,我什麼都知道,你心裡面就是忘不掉靳水月那個丫頭,所以一直不肯接受曹氏,我也知道,曹氏是你逼不得已才娶的,讓她做嫡福晉,更不是我們願意的。”老福晉說到此眼淚忍不住下來了,當初兒子要立曹氏當嫡福晉,都是被逼的,因為王府需要曹氏孃家的銀子,說實在的,她心裡也憋了一口氣呢,但是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曹氏如今又在生死邊緣,她心裡的芥蒂也全消了。
“額娘,都這個時候了,您能不能靜心等著?”面對自己的額娘,訥爾蘇也不能發火,但是心裡真是一百個不爽。
“你就是被那丫頭迷了心竅,一聽楊太醫說開膛破肚才能救孩子和大人,你就答應了,訥爾蘇我告訴你……萬一救不活了,咱們王府都會成為笑柄,堂堂福晉,身子都被別的男人看光了,哪怕是太醫……那也是傷風敗俗的……。”老福晉也不知道是擔心害怕的緣故,還是篤定自家媳婦和孫子活不了,心裡怨氣橫生,也不管兒子現在心裡是不是痛快,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唸叨,嘴裡嘰嘰咕咕和沒完,彷彿要把對兒子的怨氣都一股腦兒的發出來。
訥爾蘇一開始還煩躁不已,後面直接沒有搭理自家額娘了,她喜歡嘮叨,就讓她嘮叨吧,他才懶得管那麼多。
這個時候,等待就是一種煎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裡屋突然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原本雙拳緊握的訥爾蘇,和正在喋喋不休抱怨的老福晉都突然愣住了,兩人的一動不動盯著房門,片刻後,門被開啟了,接生婆雙手是血衝了出來,可把老福晉嚇得頭暈眼花。
“怎麼樣了?”訥爾蘇上前問道。
“啟稟……啟稟王爺,啟稟太福晉,福晉……福晉生下了一個小阿哥。”產婆戰戰兢兢的說道。
屋內還有兩個產婆在給孩子洗澡,是楊太醫讓她出來報喜的,她甚至還來不及洗滿是血的手,就急匆匆跑出來了,孩子就是她從福晉肚子裡拿出來的,說實在的,她現在還心驚肉跳的呢,畢竟……肚子都給剖開了,她當了這麼多年接生嬤嬤,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兒。
“小阿哥……。”老福晉呆了呆,臉上瞬間就露出了笑容,雙手合十,握著手裡的佛珠喊了聲“阿彌陀佛”隨即一臉興奮道:“老天爺開眼了,咱們王府終於有後了,訥爾蘇終於有嫡子了。”
訥爾蘇激動嗎?肯定是激動的,但是他看著產婆那帶血的手,心裡就難受,低聲道:“福晉怎麼樣了?”
“楊太醫……楊太醫還在縫肚子,止血藥已經用上了,奴婢也不敢肯定福晉如何了。”產婆戰戰兢兢說道。
“好,你先進去幫忙,一會再說。”訥爾蘇也不想打擾她,讓產婆進去了。
沒過多久,別的產婆便抱著洗乾淨又包裹好的孩子出來了。
孩子哭聲很洪亮,老福晉伸手抱過孫子,有些愛不釋手,不過她也不是沒良心的人,知道自家兒媳婦為了生下這孩子遭了很大的罪,便讓乳母把孩子抱下去餵奶,自己和訥爾蘇一塊等著。
約莫又過去了兩刻鐘,楊太醫才滿臉是汗的出來了。
“楊太醫,我兒媳如何了?”老福晉連忙上前問道。
“啟稟太福晉,啟稟王爺,福晉的傷口已經縫合好了。”說實在的,他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這會子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人醒了嗎?”訥爾蘇急聲問道。
“尚未醒來,止血藥已經用了,福晉暫時沒有出血了,臣再開個方子,等福晉醒來立即喝藥,臣說實話,福晉的情形有些危險,畢竟一開始就失血過多……能不能撐過來,就要看福晉的造化了,還有……畢竟動了刀子,留了這樣大的傷口,福晉才生產完,身子虛弱,容易發熱……傷口更有感染的可能,未來幾日若是撐得過去,便轉危為安了,若是撐不過去,那……。”楊太醫說的再明顯不過了,雖然這樣的話太不吉利,但是身為醫者,必須如實交代一切。
“那這幾日就要煩勞楊太醫住在王府,時刻照看了。”訥爾蘇嘆息一聲道。
老福晉聞言本想再說什麼,但看了看兒子後,還是作罷了。
她不是無知的婦人,方才之所以抱怨一通,那是心裡憋得慌,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媳婦又有救活的可能,她心裡也安穩了許多。
而且太醫說的也沒錯,就說那些戰場上負傷的人吧,因為傷口發炎,發熱死去的大有人在,自家兒媳這個情形,也有這樣的危險,她此刻要做的可不是再在兒子面前發牢騷,而是要讓人看顧好孩子,照顧好媳婦。
屋內血腥氣很重,雖然有著忌諱,但訥爾蘇還是跟著自家額娘進去看了曹氏一眼。
此刻的曹氏,臉色蒼白的可怕,床上到處都是血跡,丫鬟們還來不及換床單被褥,那一抹抹血紅的顏色,當真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先出去吧,等產房收拾好了,你想守著,額娘也不會攔著你。”本來很怕血腥的老福晉,這個時候也堅強的很了。
靳水月得到曹氏生產的訊息,已經是天黑了,聽說曹氏生了個阿哥,她也鬆了一口氣,老實說,她給楊太醫出那個主意,其實一點兒把我都沒有,畢竟她又不是外科醫生,只是楊太醫年輕,也曾和傳教士瞭解過這些,所以才敢那麼做。
不過在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傷口感染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其實,許多植物中都含有天然的抗生素,只要加以提煉,對人是有作用的,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跑進了自己的工作間,翻箱倒櫃好一會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瓷瓶來。
這是她前些日子從一種叫牛至的植物中提取出來的,類似於精油的東西,這植物中就含有天然的抗生素,雖然不知道對曹氏有沒有用,但是還是讓巧穗送過去給楊太醫了,讓楊太醫斟酌著用。
雖然如今缺水,但是平郡王府情況特殊,能給的,四阿哥當然都給,不過即便如此,曹氏還是沒能熬過來,就在生完孩子後的第六日,因為傷口感染太嚴重,高熱不退,病逝了。
聽到這個訊息時,靳水月正在紙上算著水量,整個人便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