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辰月忍不住啊了一聲,臉上還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明顯慢半拍的呆滯,完顏瑾微皺著眉頭稍稍轉過來,黝黑的眸子對上涼辰月略有些呆愣的眸子,涼辰月立刻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稍微扯出一抹笑容掩飾尷尬,隨之站起身跟在完顏瑾的背後,雖然心中有萬千個疑惑,但終究還是乖乖的閉嘴,跟在完顏瑾的身後。
兩人直接從前院走,前院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喧囂不斷,前院的姑娘不少,但都知道後院不是誰都能進的,至今和地下錢莊有過聯絡的也就只有那時帶著涼辰月進拍賣場的柳媽媽。那柳媽媽卻是個明白人,怎麼說話怎麼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涼辰月平日裡在醉春樓進進出出,柳媽媽知道涼辰月的身份特殊,也不敢上前招惹。
跟在完顏瑾的背後,涼辰月感覺自己的身心終於得到放鬆,整個人都不像適才那麼緊繃,而後還覺得神奇,她到底是怎麼說服自己能夠那麼坦然的坐在完顏瑾對面的。今日之前,她是見到他的身影九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最好不要給他看見。而現在,能這麼心無旁騖的跟在他的身後,涼辰月覺得自己的心態被磨鍊得堅不可摧了。
不知道是那女子手滑,還是涼辰月失神,竟在要邁出醉春樓的前一步,不知何時迎面而來的女子一股腦兒的撞進涼辰月的懷裡,手裡拿著的什麼熱湯瞬間灑下,幸好不是淋在臉上,只是剛好有幾滴湯水濺在涼辰月的手背上。若只是普通的水濺在手上,對於練武的身子來說也不過是撓癢癢一般。可翩翩是上頭飄了一層油的熱湯,滴在手背上,饒是涼辰月比其它姑娘咬皮糙肉厚一些,也實實在在的紅掉了一塊,若是再仔細看一下,便可以發現,那上面隱隱冒出了一兩顆小泡。
那女子不知道是不是以為那熱湯會灑在自己的身上,觸不及防的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聲,一直到了她尖叫完之後雙眼還緊緊閉著。不過這一聲尖叫聲就足夠把在場的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她們這兒來。
完顏瑾原本已經出了醉春樓的門,被外頭幾個呦喝著招呼客人的姑娘黏上身,若不是要等著涼辰月,他沒準早就把人一掌推開了,可涼辰月那腳也不知怎麼的就是走得極慢,他還未等到涼辰月出來就聽見了一聲尖銳的尖叫聲,渾身一顫,身旁圍著的姑娘被推開,幾乎是下意識的快步往裡頭衝去,卻見到涼辰月一臉平靜的扶著另一名女子稍稍低下頭,似是在問她有沒有燙到。大概是完顏瑾的動作太搶眼,涼辰月注意到之後慢悠悠得抬起頭看他。
也許是因為表情來不及整理,那一臉的擔憂不知為何竟顯得有些狼狽。
完顏瑾臉上的表情收放自如,下一刻,臉上的擔憂彷彿被捲入無邊的黑暗之中,被刻上了暴戾血腥,彷彿誰剛剛惹怒了他一般,沉著一張臉正要找個人發火。
幸好這時在一旁的柳媽媽迅速上來打破僵局,大嗓門衝著那女子嚷嚷道:“哎呀紅袖丫頭幹事怎麼還這麼不利索,這是最後一次了啊,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給客人上藥啊。”
那女子被吼得整個人猛的一怔,沒有多說話急匆匆的便往裡面跑去。柳媽媽見那女子已經離開了,漸而換上嬉笑的嘴臉,再涼辰月和完顏瑾身上輕輕掃了一眼,果斷拋棄沉著臉能把人凍死的完顏瑾,討好似的湊近涼辰月,戴滿了各種首飾的 手抓起涼辰月的手,滿眼心疼的模樣,說道:“嘖嘖嘖...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們樓裡的丫頭咋咋唬唬,不懂事兒的多,希望姑娘不要見怪呀。”
涼辰月雖然極不喜歡柳媽媽的湊近,她的身上有一股胭脂水粉混雜的味道她聞著十分不舒坦,但也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只是縮了縮手不喜歡她的觸碰。柳媽媽和她接觸過,人品如何不妄加評論,但是至少平時見涼辰月時也是很客氣很好說話的樣子,又加之涼辰月沒有想過要計較這件事情。涼辰月稍稍挪動了下被抓著的手,還沒等她開口,手腕竟然被一股極強的力道抓住,力道之大,她險些沒有叫出聲來。
且見完顏瑾沉著一張臉,這一刻翻雲覆雨彷彿能把天都捅破一般的怒意,眼中含著萬年寒冰一眼落在人的身上,讓人止不住的打顫起來。
柳媽媽立刻跪在完顏瑾面前,驚恐得頭都不敢抬起來,雙手低垂抖得厲害,嘴角也緊張的一抽一抽的不聽使喚,不利索的說道:“瑾王爺...還請瑾王爺見諒,饒過醉春樓一回...”
涼辰月聞言看了完顏瑾一眼,不明白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意是從哪兒來的,而又有自己的另一番思考,恐怕醉春樓的人誰也不知道,這醉春樓背後的主子氣勢就是完顏瑾吧。
“抹藥就免了,這樣的小傷口礙不了眼,若再有下次絕不輕饒!”卻見完顏瑾冷不丁的留下這麼一句匪夷所思的話語,隨後甩開涼辰月的手快步離開了這兒。
如今就剩下涼辰月和那柳媽媽大眼瞪小眼,到底這怒意是牽動了誰?
涼辰月頓時覺得有些好笑,怎麼說這醉春樓也是他名下的產業,就算這京城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他威脅著自己的人,用閉館作為懲罰警告她們,聽起來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啊。
而涼辰月這次也不敢再耽誤了,快步的跟上完顏瑾的步伐。雖然離得近,但也只得跟在他的身後,主次之分註定了他們終究是無法並肩而行,不知道這是不是另一種方式來詮釋了他們之間的僵局。
沒有多久,涼辰月就跟著完顏瑾來到一間客棧,緊接著進了一間雅間,有那麼一刻,涼辰月以為完顏瑾又要帶她去赴酒席,而等到進了雅間才知道,裡頭的人全都是涼辰月認識的。
墨冰和慕雲兩人皆在裡頭,桌面上什麼東西也沒有,一看便知道他們並沒有點什麼東西吃,而是一直在這兒等完顏瑾過來。
墨冰和慕雲見到涼辰月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門和窗關上之後慕雲第一個上前,正準備著開口說些什麼,就見完顏瑾冷不丁的說道:“去找些藥,給她處理一下。”
在場的人除了完顏瑾都是一臉驚訝的表情,涼辰月不知道完顏瑾的用意在哪裡,方才在醉春樓的時候不是還說這小傷口不需要上藥嗎,如此這般欲意何為呀?
然而,涼辰月不知道,完顏瑾就是覺得醉春樓的東西不乾淨,不捨得玷汙了他罷了。
慕雲若有似無的打量了完顏瑾一眼,自以為 他不會計較,卻見完顏瑾冷眸一掃正好對上他帶著神奇色彩的眸子,慕雲頓時乖乖的出去了。
沉默一會兒,完顏瑾才出聲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涼辰月立刻洗耳恭聽,她可能是這裡面唯一一個連藥幹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了。
墨冰從衣兜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完顏瑾,接著說道:“朔風的人一直在東宮守著,這些日子太子並沒有什麼動作。昨日東宮起火,府內大亂,我們的人稍稍撤離開,果然見那黑衣人又來了。不過黑衣人似乎早就知道那火是我們自己放的,留下這封信便匆匆離開了。我們的人跟上了那人的行蹤,可能是被知道了,今日我們過去時撲了空,倒不是一無所獲,我們在那兒還找到了這件物品。”說完,又從衣兜裡拿出一塊類似令牌的木塊。
完顏瑾接過來,眉頭微微皺起,呢喃道:“不朽之木?”
墨冰點點頭,“不錯,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那人說不定與你師出同門。”
不朽之木是南雲閣的信物,凡是南雲閣弟子皆有一塊不朽之木的令牌,上頭刻著自己的姓名。墨冰拿到手裡之後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出來那颳得凌亂不堪的令牌上面是什麼字。
涼辰月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墨冰將話講完,總算是知道了他們在說些什麼,不朽之木她也聽說過。
完顏瑾沒有多加思考,拆開書信,檢視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陰沉,到了最後直接將那封書信硬生生挫骨揚灰,毀得只剩下一些粉末。
“果然是他!”完顏瑾憤憤的開口,低沉的聲音可以聽得出來他刻意壓制了一下才不至於顯得太過暴戾。
這時慕雲正好從外頭進來,不明所以的看見完顏瑾一氣之下將那薄薄的一張紙挫骨揚灰,他看在眼裡整個人不知為何從頭到腳的感覺麻痺了一樣,恰恰因為他推門那一刻,配上他此時此刻驚恐的神情,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很微妙。
剎那之間,三雙眼睛都落在慕雲身上,慕雲尷尬一笑,說道:“藥粉我買回來了,難道...難道有什麼不妥的嗎?”慕雲說完將目光落子啊涼辰月和墨冰身上來回的飄,期望著他們能給個準話。畢竟這麼被人盯著,又是被一個正在氣頭上的人盯著,慕雲覺得自己很危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