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東南部,海域進入熱帶地區後,更加頻繁的颱風和洋流在破碎的島鏈上形成了巨大的風浪。
這艘遊船就在這樣一片海域上,一片落葉似的跟著風浪在海面上搖擺起伏,飄忽不定。
“真他媽倒黴到家了。”蝗螽憋悶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沒處發,他魁梧的身姿一路穿過走廊,叫來幾個打掃地板的船工,狠狠訓了一頓。
“他媽的。”蝗螽吩咐這些船工把舞廳整理出來,緊緊閉上了窗戶。他一個人坐在中央,抬起腿,一隻眼睛閉上,渾身散發著怒火。
“我想,案情大概已經很清晰了。”李翊站在蝗螽身旁,從船上出了事到現在,李翊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蝗螽。儘管蝗螽沒這要求,但是李翊知道,現在船上並不太平。
“你還在想那事?”蝗螽對案子的事已經不感興趣,他悶著一肚子氣,對李翊卻是客客氣氣的。“不用再費這個腦子了,你有什麼想法,下了船再說。”
李翊沒吭聲,蝗螽知道現在動盪不安,於是開始解釋他們的目的。
“這事現在還沒跟你說。”蝗螽支開了幾名船工,偌大的舞廳裡沒了音樂和笙歌燕舞,只剩下蝗螽和李翊兩人。
蝗螽體型碩大,李翊則單薄得跟一張紙片無異。
“從這往南走,就能看到陸地。”蝗螽皺著眉頭,他這話沒頭沒尾,聽起來倒不像是對話,但這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看起來他也不像是對旁人在說。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到底在哪裡做事嗎。”蝗螽問。
他的臉色陰沉,屋外的冷雨噼裡啪啦地砸在遊輪上,發出狺狺啜泣的聲音,時不時伴隨著點亮海天間隙的巨型閃電和渦流沖刷著這艘船體。
蝗螽的臉色在這樣忽明忽暗的情況下格外猙獰。
李翊皺著眉頭看向蝗螽,舞廳內一切的電器裝置全部停了機,就連一道燈光都沒有留下。
“上了岸你就知道了。”蝗螽說道。
“老子以前也是一路闖過來,那時候叫什麼?”蝗螽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他的視線忽而瞥向窗外,望著風雨交急,在這個凶神惡煞,臉色鋼鐵一樣堅硬的男人眼裡,竟然有了一絲溫暖的渦流。
“朋友,是吧。”蝗螽冷笑一聲。“那東西太虛偽,老子不信這一套。但那時候,不是這樣,這一路上走過來,難道不曉得自己乾的什麼買賣?”
李翊一言不發,但蝗螽卻不覺得彆扭,他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樣沉默著的應答,或者說,也許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有心娓娓道來。
“但是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幾個心思?以前只想著掙錢,為的什麼?手裡有錢,兄弟的命才拿的住,那時候誰管你是幹什麼的?只管你有這個。”
蝗螽捏了捏拳頭。
從力量上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李翊一直以為蝗螽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此時卻看到了不一樣的一面。他皺著眉頭,閃電落下的光芒顫抖著籠罩在蝗螽的側臉上,一道道的疤痕蔓延著爬了半身。
“老子有這一膀子力氣,他呢,他在南洋這裡算得上
精明的商人,就這樣生意越做越大,這算是一條明路。但是,李翊先生,我想問問你。”
蝗螽突然轉向李翊,視線裡帶著冰冷。
“你有沒有朋友。”蝗螽冷著臉問道。
李翊沒出聲,他猶疑地看向蝗螽,有些茫然。
“也許曾經有,至少現在不會有了。”李翊想了半天,最後才想出這樣一個回答,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是朋友?
“哈哈,是這麼回事。”蝗螽哂笑。“太陽底下哪有什麼新鮮事,誰沒經歷過這些,想來你也能猜到。哪裡有什麼合法經商,哪來的什麼白手起家。那時候這小子我是說那所謂的朋友,唉……”
蝗螽嘆了口氣。
“他賣了老子。”蝗螽一拳砸到了桌面上,長長的餐桌上抖動著搖晃起來,緊接著一陣高浪穿過了整艘遊艇,蝗螽坐在正當中,巋然不動,但是從鬍子到身體都沾滿了海水。
“說起來很簡單,也算是個小事,這傢伙把財資換成了基金保險媽的,老子都不知道他幹了什麼,老子的事業,錢不僅一分不剩,這傢伙還把老子這一屁股債轉到了這裡。”
蝗螽敲了敲船身。
“哼。沒想到,這也是一條路。”
“毒品?”李翊小聲詢問。
“還能是什麼?”蝗螽咧開嘴。“這個世界上哪那麼多狗屁的情誼?最後不還他媽的都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