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問題是?”馮遠抖了抖手裡的菸頭。屋裡光線熹微,傍晚的陽光扯著光影照進來,把馮遠落寞的身影扯得很長。
七七看得有些發怔,冷不丁眯了眯眼,搖頭說道:“就跟李翊說的一樣。莎莉的罪狀最大的問題就在年齡上,如果我們終審之前拿不出證據來,最後的庭審解散,恐怕……”
“恐怕真正的兇手就此逍遙法外。”馮遠補充上來。
七七嘆了口氣。
“終審是什麼時候?”馮遠從陽臺上下來,一腳踩過滿地的菸頭,來到七七身邊。
“三天後,你要去嗎?”七七隻希望馮遠到時候能夠到現場,或許事情會出現什麼轉機,畢竟馮遠是涉案最深的警察,又和受害人時傾來往密切。
馮遠看出了七七的想法,只能搖頭。
“我去不去並不重要,七七,你不明白麼。”
七七搖頭。她的確不明白,但她似乎能夠理解馮遠這時候的心情,就和當年江師兄為了保護自己的時候一樣,無處抒發的痛苦折磨了她很久。
也許到現在還無法掙脫這樣的苦痛。但是七七卻明白,自己或許永遠無法理解馮遠的傷痛那種仇恨就近在眼前,他不僅無計可施,甚至還要親手保護這份仇恨的無奈。
無奈深深埋在馮遠的心底裡,他誰也不會知會。
“即使我去了,案情也不會有什麼轉變。這不是辯論不是賭博,和誰去沒有關係,證據就這麼多,七七,永遠不要等事情的變化來找你,就算你真的等到了,那也只是悲劇。”
馮遠的話的確有道理,如果只是等待事情發生好的轉變,他們也不會走上警察這條路。用自己的雙手開拓出抵達正義的荊棘路,這才是他們的職責。
“說起李翊,他的判決……”馮遠話鋒一變,問起了李翊。
七七早知道馮遠不會放下自己這個兒時的玩伴,無論發生什麼。
“收到市局的通知,他的具體判決會押後回國處理,這次在東南亞的行動……他是有功的,是臥底。”
馮遠沒說話,他從揉的皺皺的煙盒子裡取出一根,眉頭皺了皺,點著了煙。
七七也覺得自己這句話很是彆扭,什麼時候他們警方居然會淪落到借用一個囚犯來採取臥底行動。
“沒辦法。”馮遠看出七七心裡的疑惑,於是給了她一點點撥。“李翊為人神秘,幾年前他就抹消了自己國內大多數檔案,身份沒有太大的疑點,明面上和警方又是對立,以這種身份蟄伏東南亞,已經是上頭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七七不得不認同這一點。剩下的馮遠沒提,但是七七自己也算是親眼見識過了,那就是李翊過人的能力,他在美國研讀的心理學並不是浪得虛名,在這樣一灘渾水中,他仍然能夠優遊自如,的確非同一般。
庭審的情況,七七的話也帶到了。她自覺得應該告訴馮遠,儘管聯合國維和特警的同事告誡過她,馮遠的狀況不太適合接受現在的局面。
不過在七七心裡,他仍然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小隊長,從未變過。
七七凝望馮遠很久,直到他把最後一根菸抽完,這時候七七覺得自己該離開了,日光逐漸變得模糊和徜徉,對於傷心的人而言,留下這樣的時間
是七七能給的最後溫柔。
她沒有出聲,只是微微弓腰,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七七沒想到,自己還沒踏出門去,身手漸漸起了風聲,她回頭的時候,目光從馮遠的臉上刮過。馮遠的眉目緊緊皺起,但這既不是悲傷也不是落寞。
七七還沒想起這是怎樣的表情,馮遠便拽住了她的手腕,腳步又闊又疾。七七回過神的時候,馮遠已經帶她到了現場。
也就是案發現場。
七七愣住了。這裡的取證工作早已告一段落。東南亞和聯合國維和特警早早撤出了搜查範圍,不過公館裡還是封閉的。
“警察。”馮遠一句話沒說,領著七七一路到了這裡。至於七七為什麼一句抱怨沒有,一點疑問也不發,他倒是沒問,只不過在這裡被卡了關子。
看守現場的法警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並不認識馮遠。他抬了抬黑框眼鏡,仔仔細細抓過馮遠的證件看了小半天,臉上才露出古怪又疑惑的神色,上下打量馮遠許久,問道:
“你是大陸的警察,在這裡執行任務?”
馮遠愕然。他的證件當然是國內的,同時身份也是為了掩人耳目,沒有作任何東南亞的疏通,除了比較高階的通道和級別對此瞭解,像檢察院這樣明顯屬於到任新人的傢伙,自然是不可能瞭解的。
但這可不好解釋。
馮遠只覺得口乾舌燥,他有些焦急,一隻手緊緊抓著七七的胳膊,甚至要在七七纖細的手腕上印出一道勒痕,一邊的手則捏得手裡的煙盒子嘈雜出聲。他舉目四望,偏偏執勤的警察只有這個不懂變通的愣頭青,深拐的巷子裡連個熟面孔也沒有。
正發愁,七七倒是挺身而出,她立刻亮出了自己的證件,並解釋。
“這是特別搜查,很快搜查令就下來了。我是維和特警分割槽署長,特別任務行動小組的副組成員,你可以給我的頭兒打電話,他現在就在當局,大概和你們上頭在一塊。”
七七雷厲風行的態度首先鎮住了這位小法警,他臉上脖子上都是汗,反覆確認了七七的證件不假,不敢怠慢,於是趕緊請了兩人進入了公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