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來林城不到半個月,田局長的判決就已經出來了,雙規之後的處理是暫時由地方警署扣押,交由地方法院審理,最終的結果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出來。
幾個濫用職權罪數罪併罰,再加上馮遠拿著那條新包的軟包名品好煙小小告了一狀,這個田局長恐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兩週的時間,馮遠著手的事務不算多,熟悉了林城的情況之後,他本打算把湯隊長提上來,讓他直接接管市局的維穩事務,最好的情況是直接管下這個局子。說實話,對偌大一個單位機關的管理,馮遠一直是沒有興趣也沒有這個能力。
說起這個湯隊長,能力在馮遠看來,管理整個林城市局是沒有問題的,偏生這湯隊長又不愛冒這個頭,這下馮遠的頭一個都比兩個還要大了。
無奈之下,馮遠只有一時接受上面的指派,儘管老大的不願意,但是也只能待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掌管了實權,馮遠的手腳就好像被束縛住了一樣,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思來想去,馮遠決定還是從他最拿手的地方下手,他調出整個林城近十年的卷宗。不看不知道,一如上面留下來的查案資料,林城的確夠得上“藏汙納垢”這四個字。決心要掃除這種風氣,馮遠決定放一條線。
敲定好計劃之後,馮遠決定從自己原先工作的警探總部調個人來,在生地方,馮遠連個聽得慣的眼線都沒有,十分不便。
入夜之後,刑偵支隊的幹員郭淮守在局長的臨時辦公室門口,怎麼也想不通,十點過後,馮遠這個新局長竟然沒有下班的意思。
除了執勤警室的同事還在守崗,市局的人基本都走空了,唯獨這個新局長古里古怪,不知道在辦公室裡鼓搗些什麼。
郭淮是湯隊長的老部下,在警隊幹了快十年,頭一次見公務部門加班,加班也就算了,這一加,竟然就快到深夜了。
同樣沒走的還有湯隊,他是局子裡資歷最老的警員了,如果不是湯隊一直陪著新局長在辦公室裡沒走,郭淮早就跟同事一起去附近的燒烤攤喝上了。
一想到這,郭淮的舌頭就癢了,他有快三天沒有碰酒了。說來也怪,這新局長來了有多久,湯隊長就有多久沒喝酒。
郭淮猶豫了一會,四下無人,他就輕輕咳了咳,辦公室裡除了細細的人聲之外,便沒有反應了。看來兩人在辦公室裡長談,郭淮大著膽子靠到辦公室外,手心裡滿是汗。
剛進隊伍的時候,湯隊還是隊副,那時候他已經很顯老,也是他一手把郭淮從實習崗帶到了幹員,尤其是近年,湯隊對郭淮的期盼更是無人不知。
不過湯隊在警隊的名聲並不好,聽人說被稱為“老妖怪”。一來是湯隊很不愛說話,有什麼事總埋在心裡,郭淮記得這老警察說的最多的一句話,除了上班的指令之外,恐怕就是“都在酒裡”了。
不過湯隊上班時候從不喝酒,這是紀律。難不成新局長就任,湯隊還準備把酒給戒了?郭淮對這個新局長心裡是有怨氣的,論資排輩,馮遠的年紀也好,平案的資歷也罷,郭淮不覺得有湯隊豐富。
他當然不
是指望湯隊一人得道,他跟著雞犬升天,只是在林城混了這麼多年,隊裡什麼樣子他比誰都看的清楚。老局長田某人,郭淮現在能夠啐一口,這傢伙的確是個老混蛋。
老實說,新局長的下馬威,看起來是夠爽的,一招便收拾了這個老害蟲。但隊裡的風氣早變了。
郭淮當初從警校下來,直奔的便是市直機關,從內衛調到了刑偵,進的也是直屬的市局,可以說是平步青雲。當初打算在林城好好作為一番的郭淮,死也想不到,田局的方針竟然是不作為。
他不是林城第一個局長,也不是最後一個。可他對整個林城根深蒂固的問題不插一手,簡直連個屁都沒敢放。這麼做當然是足夠聰明的,跟著市政抓經濟,林城近年的發展速度就和居高不下的犯罪率一樣開著綠燈。
可這是要他們當縮頭烏龜,拿整個城市的命脈來開他升官發財的美夢。一想到這,郭淮就氣得牙癢癢。原本新局長蒞臨,他滿心以為這該是個狠角色,必然要雷厲風行地幹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可實在令他失望的是,這個所謂的警探局長,卻是個繡花枕頭。
來了市局半個月,除了一天天擺譜之外,沒半點業績。
郭淮咽不下這口氣。這時候他聽到自己的老領導,湯隊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激動,以至於從隔音的水泥牆裡傳了出來。郭淮嚥了咽口水,趴在牆上,把耳朵緊緊貼住,凝神靜聽。
“馮局,東城?”湯隊長的聲音有些沙啞,郭淮的推測沒錯,這老頭兒很久沒有喝酒了,連腦子都昏了。
東城?聽到這兩個字,郭淮身一緊。東城歷來是臨城最難搞的地方,就像是腫瘤一樣根深蒂固,這不是一兩天一兩年的問題。
“你別那麼激動。”馮遠的聲音從屋裡傳來。“不是打算,是已經開始行動了。”
郭淮聽了馮遠的話,緊緊皺著眉頭。也不知道這新局長是胸有成竹,還是滿口跑火車,走個形式主義的路子。田局在的時候常這麼做,佯裝整隊去掃除所謂的“惡勢力”,每每大舉行動,最後不了了之,再往業績上添抹一筆:治安良好。
“已經行動了?”老隊長的聲音有些顫抖,郭淮知道,東城是一個大輝鍋,裡面可什麼都有,如果貿然跟他們結了樑子,就是市局,也不見得吃得消。但是不知為什麼,郭淮的心裡隱隱有些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