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不鳴掏出邀請函的時候,趙老五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重新打量這個青年,再看著小夥子,的確有些不同。
看似玩世不恭的一張臉上,倒豎起來發了怒的眉毛微微顫抖著,半張臉都罩在了風衣的領子裡,冷冰冰的視線裡頗有些戲謔,兩腮收攏,嘴角抿住,又往前了一步。
“趙老五,我能進了沒有。”
陸不鳴輕而易舉就把自己的諢號叫了出來,自從趙老五搬到了城西,在這別館做了看院子的管家後,還是頭一回有人叫他十年前常用的諢名。
他一隻手顫抖著捏住了陸不鳴手裡的邀請函,兩隻眼眯出一條縫來,左看右看,瞅了好一會,才將信將疑地說了聲“你等著”,便轉身回到了他的獨居臥室裡。
不一會兒,趙老五捏著一副裝模作樣的金邊眼鏡出來,透著微亮的光,在這邀請函上打量了許久,嚥了咽口水,臉色詭譎。
他看了陸不鳴一眼,搖搖頭。
“你叫王東?”趙老五圍著陸不鳴轉了一圈,眼光裡的將信將疑直接告訴了陸不鳴,這個趙老五多半也不認識什麼“王東”。
王東是書函上抬頭寫的名字,要不就是收押的那個騙子,要不就是騙子從哪裡唬來的那個蠢貨。
陸不鳴嬉笑著給趙老五遞了根菸,儘管他自己沒有什麼抽菸的習慣,但在東城,這玩意兒比真票子還好使,這他是知道的。
“王東是家父。您老叫我小王就行,我就來見見世面,學學道理。”
趙老五見陸不鳴挺會來事,也就沒多為難,只是前十四個,不是在東城也都是穿金戴銀,就是商政兩道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這小王連個車都沒有,檔次未免太低。
趙老五接過煙,看了看,不免皺起眉頭,連抽的煙都是大路貨。
他搖搖手,就把陸不鳴招呼了進去,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前方就是地下室。
陸不鳴吹著口哨,這條走廊很是奇怪,玄關和正廳都燈火通明,唯獨走廊裡陰暗的像迷宮一樣。會讓他有這種感覺也不奇怪,整條走廊一側就有三四間臥房,兩側加起來近十間,看起來的確很讓人頭暈目眩。
“這是一層的臥房,二層還有五間。一共十五間。”
趙老五很不情願地介紹。他領著陸不鳴快步穿行而過,直接帶他到了正廳,正廳很大,但不像是居家的客廳,頗有幾分會堂的感受,能坐滿十五人的長桌擺放在正中央,流線的金桐色木質飄著一股原始林木的香味。
“這味道真熟悉。”陸不鳴一到正廳,連正眼也沒看向周邊幾人,手指輕輕揩過桌面,指頭上就留下純木的原香。這味道他很熟悉,是城南造木場的工藝,木源還是林城特有的銅錢柏,雖不名貴,但是意外的有格調。
趙老五不禁對陸不鳴有些改觀,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對這類傢俱木材還有研究。
他領過陸不鳴來,既不介紹,也不聲張,只把房主留下的客套話不厭其煩的又說了一通。午夜的鐘聲還沒響起,這時候廳內連他自己算在內,一共十六人。他們或坐或臥,在沙發,長椅上各自品酒的品酒,寒暄的寒暄,熱鬧非凡。
陸不鳴上了桌。桌上還沒備齊餐點,只有幾張玻璃茶几上擺滿了瓜果點心,他急不可耐地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來,模樣很是不拘小節。就這樣的儀表,難免讓與會的十幾人鄙夷。
不過陸不鳴不在乎這些,倒是趙老五按照別館館主的吩咐,不厭其煩地介紹起這次宴會的主旨。
“老闆這些年在生意上怠慢了各位朋友,出海經商之後,也是最近才回國,尤其是回到老家鄉林城,想起各位朋友……”
趙老五的話才說到一半,四下開始竊竊私語。這也難怪,陸不鳴眼光左右撇動,耳朵靈敏地活動起來,看來有意思的事才剛開始。
從隻言片語裡,不難得出結論。這個別館館主到底是個什麼人,到現在也還沒搞清楚,但是從他出手闊綽來看,想來的確是個大商人,這種聚會廣佈邀請函並不稀奇,但是邀請函的內封竟然配送了款式精緻的白金別針——雖然對於這些與會人而言,白金別針價值並不高,但這番誠意的確讓人驚歎。
白金別針?
陸不鳴聽到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抽出了自己的邀請函,他眯著眼看過去,果然在腰封上有一道淺淺的凹痕,想必是封插信箋用的別針。
蛇六這傢伙。
陸不鳴只能苦笑,蛇六不愧是老扒手,“賊不走空”這個原則是根深蒂固,就連一封邀請函,不撈點油水,他也不會白送給自己。
趙老五被眾人議論紛紛打斷,臉色暈紅,顯然是憋了一肚子火,偏偏又不敢發作,只能窩在肚子裡,陪著笑臉繼續說道:
“各位,安靜一些。我是想說,館主為各位老朋友準備好了一份禮物,宴會午夜零點正式開場,開場後,想必各位會很滿意這份禮物。”
趙老五的話沒人聽得進去,甚至有聲音讓館主趕緊現身,別裝神弄鬼。一氣之下,趙老五臉色忸怩委屈,乾脆回到了走廊裡他自己的我方去。
“各位稍安勿躁,我去叫館主。”趙老五一離開,正廳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