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兒亮瑩瑩的淚花閃動,激動得一躍而起,哪裡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緊緊拉住明月的手,顫抖著聲音道:“好姑娘,你可幫了我大忙了,若是救不出老許家這幾口人出來,俺家河東獅連炕稍兒都不讓俺睡了。你快去取銀子,回頭我將宅子賣了還你。”
李老頭是急火攻心,完全忘記了,明月上次買黃豆時告訴過他,她是一個向陽村的農女,別說沒有二十兩銀子,即使是有,這一來一回恐怕也來不及了。
明月心急如焚,面上卻氣定神閒,踱著城裡公子哥的步子要向街口走去,小黑驢卻似乎賴定了她,緊緊跟在她身後,明月只好牽著它,好在它的傷口在睡過一覺之後似乎好了不少,轉過柴啟看不見的地方,一人一驢越走越快,急忙向周家而去。
到了周家門口,將僅餘的二十文錢一股惱的遞給了上次趕車的車伕,車伕一臉喜色的進後院通報周正仁去了。
此時的周正仁,正在屋內煩悶得做著先生的課業,聽說明月來了,很是驚奇,怕孃親囉嗦,沒請明月進院,自己來到府門口見明月。
見明月一身破爛少年的打扮,身邊牽著一頭不知才幾個月大的小毛驢,一臉嫌棄的掩著鼻子道:“找本少爺幹嘛?本少爺正在書房苦讀詩書,沒時間搭理你。”
明月不以為然的攤開手,輕哧道:“不必解釋,從我見你第一天就知道你每天‘苦’讀詩書,苦悶得不行,我來是要帳的,上次欠我的二兩半銀子該給了吧?”
周正仁被問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冥思苦想的半天,突然恍然大悟又無比氣惱道:“殷明月!!!你不來找我算帳,我倒想去找你算帳了,爹爹參加宴席說出我做的詩,被懂詩的人傳成了笑柄,連大門都不敢出......”
明月不以為然的搖了搖手指頭,氣定神閒道:“他們笑話的是什麼,是說這首詩對帳不工整還是韻律不合?亦或是不配稱之為詩?”
周正仁當時氣焰就下來了,眾人均誇此“豔詩”做得妙,紛紛笑話周訟被兒子周正仁諷刺成“白頭梨花老翁”,壓倒“紅妝海棠小妾”,甚至有市井傳言,周正仁敢於“心底無私”、“大義滅親”,特別是得到了雅居苑文采一流的謝知春的讚許。
雅居苑,一家茶樓,專接待文人墨客;謝知春,雅居秀的老闆娘,文采一流,風姿一流,得到謝知春的讚賞,是周正仁想都不敢想的。
周正仁緊緊捂住腰間掛著的荷包,緊張道:“我月例銀子沒下來呢,十天以後再給。”
明月粗魯的扯開周正仁的手腕,輕鬆的搶過周正仁的荷包,邊開啟邊自得道:“做生意要講誠信,你已經數日未還了,加上利息怎麼著也得要二十兩銀子。”
周正仁翻起了白眼,這哪裡是驢打滾,分明是大象打滾,還得滾到天邊去,滾成大太陽烤死。在他眼裡,殷明月是想銀子想瘋了,伸手就要搶回自己的荷包。
手剛觸到荷包,明月已經怒吼,手指下竟識的用力,掐得周正仁哀哀直叫,不住求饒。
明月的眼睛已經立起來了,將荷包倒翻著傾倒出來,倒出來的哪裡是銀子,只有一把銅板,數著只有十九枚,比她給車伕通報的打賞銅板還要少一個,這麼算下來,裡外裡,明月倒搭了一個銅板!!!這讓她怎能不氣惱。
明月眼睛如刀的掃向周正仁,周正仁掙開明月的手,甩著疼痛的手腕,嘴裡嘟囔著,只幾天不見,手勁兒比死人手還要大,明月一抬手,周正仁一閃腳退後一步,委屈道:“這事不怪我,上次買詩時已經給了你所有的月例了,這些銅板還是我向孃親偷偷要來的。”
明月點指著銅板, 一字一頓的審訓道:“你娘不可能只給你幾十個銅板,銀子呢?”
周正仁小眼睛滴溜溜亂轉,他怎麼可能告訴明月,他的銀子全都花到雅居苑去品茗社論、以詩會“友”了,實則去偷瞧那謝知春了?
周正仁嘴唇緊抿,不住的搖頭,大有打死也不說的英雄氣概。
明月見周正仁不似做偽,實在沒有油水可榨,狀似親暱的扯住周正仁的袖子,換上一幅諂媚的表情,眨著眼睛靈動無比道:“表哥,還想成為大詩人不?五言詩、七言詩,詞牌?曲子也行!你選一樣?價錢好商量!用你家值錢的古董或玉佩都行!就是不能賒賬。”
周正仁好奇的看著古靈驚怪的明月,倒是真的被勾起了興趣。眼珠一轉道:“殷明月,以後你的詩我全買了怎麼樣?我雖然現在沒有銀子,但我可以找到賣它的地方。”
周正仁真的想起一人,就是前日到雅居苑喝酒認識的駱公子,駱公子本是青樓的常客,因看中的妓子紅芍會寫幾個大字,便裝樣子效仿雅居秀的謝知春,玩武文弄墨的把戲,駱公子頗為惱火。透過別人認識的周正仁後,想求個豔詩打動紅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