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輕眯了眯眼,抬起手來,在成歲蓮以為明月要搶回盆子時,明月卻已經迴轉了身子,將木榻旁一堆衣裳抱到歲蓮身前,一股腦的塞到盆中道:“歲蓮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明月不勝感激,若是拒絕便是打了姑娘的臉面,只好卻而不恭,先行謝過。”
再看歲蓮的臉,五彩紛呈,獨獨沒有臉本來的顏色,懷中的盆子裡,除了駱平的衣裳,還有明月的衣服、“饅頭”的尿布,髒兮兮的,那味道,沒有最臭,只有更臭;沒有最酸爽,只有更酸爽。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更不想被明月看扁,歲蓮黑著臉、硬著頭皮將髒衣裳端了出來,驀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待再轉回想問駱平訊息時,明月已經緊閉了房門。
成歲蓮恨恨的將盆裡的衣裳扔在了地上,好不懊惱,抬眼看見歲荷紅著小臉匆匆回來,神情傲慢的攔住歲荷道:“地上的衣裳你去幫我洗了。”
歲荷眉毛輕蹙,歲蓮對二房一向不善,除了飛揚跋扈,就是貽氣指使,因為二房成鴻謀與大房成鴻策在同一個縣居住,二房倚仗著大房討生活,歲荷便處處讓著歲蓮,使歲蓮越發的氣焰囂張。
自從三嬸嫁過來後,不僅給歲荷一套全銀的精緻頭面做見面禮,待人和藹可親,三叔成鴻略提出讓爹爹留下來教三房的幾個娃子讀書時,三嬸滿口答應,給的報酬還分外的豐厚,這讓歲荷心裡更加的感激。
人比人,氣死人。如此一來,大房就顯得分外的小氣,這些年來,歲荷受的最多的,除了氣還是氣。
歲荷嫣然一笑道:“歲蓮,這衣裳若是被我洗了,這紙包不住火,駱公子萬無不知道之理,到那時,賢良淑德的可是妹妹我了。”
歲蓮被嗆得禁了聲,萬沒想到一向對自己低眉順目的歲荷,到了明月家,竟然也敢頂撞自己了,不由懊惱道:“長本事了你?敢頂撞我?回去就讓爹爹不給二叔撐腰了。”
歲荷皺著眉頭,想要揚眉吐氣說出二房以後會留在朝陽縣之事,又恐沒有板上釘釘將來發生變數,嘴巴動了動,最後也沒有說出話來,表面上看,竟像是被歲蓮給震住了。
歲蓮輕叱一聲,見歲荷剛剛是從伙房中走出來的,不屑問道:“駱東家可在伙房中?”
歲荷搖了搖頭,喃喃低語道:“君子遠孢廚,駱東家富貴無邊,又怎會出現在伙房之中,你還是到別的屋子裡去看看吧。”
歲蓮再次端起衣裳盆子,這院中一共不過這幾間房間,自己已經尋遍了,這駱東家竟似憑空蒸發了一般。
眼看著歲蓮走的遠了,歲荷才推門進入房中,而此時的明月,已經舒舒服服的浸在浴桶內,雙手掌心蘸著細密的白色粉末,細緻的塗滿全身,好聞的花香直侵鼻翼,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味道,只是覺得說不出的好聞。
明月微微一笑道:“你回來了?我還以為是你告訴歲蓮,駱東家在我房中,剛剛聽了你和歲蓮的對話才知道是我誤會你了,這歲蓮是魔怔般挨屋找尋。”
歲荷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殷姑娘,你莫要想多了,我雖然性子弱、膽子小,但自小被我爹教著禍從口出的道理,嘴分外的嚴實。”
明月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任何一個女子被養在成鴻策的身邊,不被管成牽線而動的木偶,就會被管成封建禮教下的餘毒。
歲荷自覺的拿起巾子,小心翼翼的幫著明月擦拭著後背,聲音清亮道:“況且,三叔已經勸動了爹爹,以後會留下來教授高兒、松兒的功課,我們二房,以後就在朝陽縣裡討生活了。”
“啥?”明月驀然從浴桶中站了起來,無比驚詫,一個自己前一刻剛剛鑑定完畢的頑固老夫子 ,下一刻竟然要教自己弟弟們功課,想到松兒和高兒變得如同成鴻策一般,不苟言笑,呆滯如木,明月不由得一哆嗦,打了個寒噤。
明月訕然笑道:“歲荷,朝陽縣在北方,冬寒夏熱,物資匱乏,冬天連個嚼口的青菜也沒有;南陽縣在南方,四季如春,魚米之鄉,乍一搬過來,怕是會水土不服......”
歲荷搖搖頭,一臉憧憬道:“朝陽縣挺好的,在這裡,我收到了最美的頭面,穿上了最美的衣裳,還見到了最想見的人......一切都挺好的......”
明月氣餒的塌了肩膀,此事怕是要板上釘釘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高兒和松兒莫要被老夫子教成小老夫子。
遠在朝陽縣的成鴻策,完全沉浸在被成鴻略吹捧的先生夢中不得自撥,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未來,比下十八層地獄還要可怕,他所教授的,哪裡是大齊國未來的棟樑,分明是書生界的惡魔,沒有最惡,只有更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