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說北川,你挺會選地方的啊!這六號監靠著走廊視窗,對面又是獄警宿舍,挺清靜的,不錯,不錯。”耿朝忠靠著牆,張著腿,北川則跪坐在他的旁邊,為耿朝忠舒筋按摩,活血化瘀。
北川一臉的低眉順眼,看上去就像舊社會的童養媳,乖巧的很,他手上不停,嘴裡說道:“大人,這裡本來就是一個單間,只是因為牢房實在不夠了,所以舒爾茨才非要往裡面安排一個人,要不以我熱愛和平的性格,也不會動手打人。”
“嗯,我知道你們日本人一向都愛好和平,不過我想問的是,北面那個劉老大到底是誰?”耿朝忠面帶微笑,親切的詢問著。
“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南面關著的都是幫派分子,北面關的都是政治犯。”
跟這個北川打聽了一會兒情況,耿朝忠也多少掌握了一點資訊,不過這個日本人平時吃飯放風都是單獨行動,再細節的東西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軍校培養出來的軍事素養還是讓耿朝忠把整個義字監的地形和環境分析了個七七八八。
整個義字監的二樓是東西對稱的兩排監牢,每間牢房的命名和順序都是打亂的,比如耿朝忠所在的天字六號監反而是處在二樓南側的第一位——這是為了一旦出現劫獄情況的時候可以有效的混淆劫獄者的思維。而走廊的北側同樣有一個單間和一間獄警宿舍。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南北採光兩頭堵的格局,唯一的出口只有一個,就是位於整個走廊中間的樓梯口。
斜對著樓梯口的是九號監和十二號監,也是整個二樓裡位置和視野最好的地方。緊靠著樓梯口的則是西邊的七號監和北邊的十一號監,雖然看不到樓梯口,但是卻可以第一時間聽到樓梯口的聲音。
雖然耿朝忠並不想越獄,但他的思維仍然不由自主的順著怎麼越獄的思路去思考,這可以說是任何一個罪犯的本能——即使理智告訴罪犯越獄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是任何一個罪犯仍然會不由自主的向這方面思考。
耿朝忠當然也不例外,不過他現在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會有人來找自己接頭嗎?朱老大到底在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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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字監二樓北側走廊盡頭,天字一號房。
與耿朝忠所在的天字六號房一樣,這裡也是一間單間,裡面住著的,自然就是傳說中的柳直荀柳老大了。
朱老大到底在搞什麼鬼?
柳直荀同樣滿頭霧水,從來沒有這麼一種接頭方式——沒有時間,沒有地點,也沒有任何體貌特徵,只有三個簡單的數字:六六六。
柳直荀三十五歲年紀,本來算不得太老,但是鼻翼兩側兩條宛如刀刻的法令紋卻讓他看上去像是四十多歲,尤其是那雙深邃到極點的黑色眸子,更讓他顯得深不可測。
他是老資格的幫會分子了,島城青幫“大通悟學”四輩中,他和朱木運一樣,排在第二的通字輩,1914年就曾因為一起手刃日本黑龍會浪人橋本次郎的案子被關進過老德國監獄。
好在不久後日本人攻城,德國人無心照管老德國,索性將所有德裔獄警調回了守城衛隊,已經被判死刑的柳直荀夥同老德國監獄所有囚徒,與在外面接應的幫會分子裡應外合,成功逃出了老德國。
但是整個島城已經成為了日本人的天下,黑龍會也取代青幫,正式接管了島城地下勢力。殺過日本人的柳直荀毫不意外的受到了全城通緝。
起初,有幫會庇護,柳直荀仍然能在東躲西藏之下維持在島城的生活,但是六年後,對島城控制日深的日本人終於查探出了他的下落,走投無路的柳直荀在幫會兄弟背叛,日本憲兵通緝,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況下,最終不得不投奔了共產黨,不,那時應該叫契卡。
也就是那時候,他重新認識了朱木運,那個看上去無比油滑無比奸詐的小小探長。
其實他和當時非常多的赤色工人糾察隊員一樣,並沒有什麼文化,也談不上什麼堅定的革命信仰,有的只是對日本人切齒的痛恨。這樣的人物,無法擔任重要的領導職務,往往成為了行動隊的最佳人選。比如現在中央特科紅隊隊長顧順章,不也與自己一樣出身於幫會嗎?
雖然自己不懂什麼是共產主義,但自己至少知道什麼是知恩圖報。如果不是共產黨的幫助,自己怕是早就死在1920年那個冰冷漆黑的冬夜。
死就死罷!
自己本來就已經多活了九年,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只是王富元那個該死的叛徒,害苦了自己手下那麼多行動隊的弟兄。他們那麼年輕,那麼熱血,那麼朝氣蓬勃,卻都一一慘死在CC系的屠刀之下。
只有自己這個他們眼中的老大哥,還在苟活。
不過沒什麼,完成了這次任務,自己也該隨他們而去了吧!
柳直荀抬起頭,看了看走廊的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