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凡,我覺著你很苦惱啊。”
唐凡剛才一禿嚕把“林冉”帶進他的臺詞裡頭,這個時候就比較心虛:“苦惱什麼?”
“活膩了,不知道怎麼辦吶。”
“……沒有沒有,誤會。”
季銘看這倆一邊忙活,身前大會議桌上材料滿滿的,有時候你都沒法想象,這麼大一個國家,一天都用多少紙啊。瞅瞅他們一個小會議室,就得幾千張上萬張的了,那些更大的專案,更大的公司,什麼房地產、專利代辦之類的……還不算那些單身狗的用度。
費啊,國家大了,什麼都費啊。
“你們倆有沒有接到這種電話?”
規程上,唐凡和林冉,都是不能介入選角的,他們處理的是實際主控季銘個人工作室,和參與出品方喜田影視之間的很多檔案來往,以及劇組一些實質性的外務。裡頭有人專司負責的工作,他們是不能伸手進去的——當然,在任何一個國家,人情都是避免不了的,制度都是為君子設定的。以他們倆跟季銘的關係,明示暗示選角副導演抬抬手,那連破壞規矩都算不上了。
“也有一些,以前我不是在江浙臺工作麼?也接觸過一些經紀人,這回也有人聯絡。”
林冉挺坦率的,可能是季銘和季銘的團隊都在蒸蒸日上吧,所以成員們也能抑制自己的別樣想法,正經的前途就在那兒,要不是目光短淺,何必鋌而走險?但倘若有一天他發展到一個高度了,不容易再往上走了,可能就得著力做團隊建設了。
不過季銘自己還是比較喜歡人情管理的——制度管理似乎是圭臬,但一家有一家的經。
“你咋說的?直接給人回了?”
“我哪有那麼橫,”林冉覺得自己也挺悲慘,明明傍了個金大腿,還得裝作謙虛的樣子:“我都這麼說啊,XX姐,這事兒老闆沒分給我,我真的不好插手的,如果您真有想法,我可以幫你轉一道給選角那邊,但咱們姐倆兒說句實在話,我沒法給您什麼保證,最後還得看老闆的試戲結果,不好意思啊。
還有XX哥,您這話說的我都要找地縫鑽進去了,能幫上您的我沒二話啊,當年您多照顧我呀,您的藝人也是好的。不過這事兒我伸手就要被捉呀,我們上頭老闆太多,您想想看,季老師自己那就不說了,眼裡不揉沙子的,藝術家脾氣。還有我們影視公司的老總們,我們經紀公司的老總們,我們工作室的楊姐,那都是關卡,之前就有人不識數,最後怎麼著,您知道麼?”
“誰啊?怎麼著了?”季銘好奇了。
“說的是本部那邊的一個人,我以前的同事,”唐凡接了一嘴:“不知道怎麼想的,人家是透過他找我的,我拒絕了,結果他收了錢,跑去找李導演了,還說是我的人情。李導覺得不對哎,特地來問了我一句,就露餡兒了——周總開了全體員工大會,把那人給開了,然後還在釘上發了全員信,公開處刑……”
周西宴真是……豪傑。
林冉和唐凡啪塔啪塔給他講了一大堆。從內部員工來偷渡的,都只是小事兒,周西宴、楊如意這些核心人物,包括幾位喜田的高管,才是重災區。那些一流經紀人,人家頭牌來就是要當女主,至少三番以內,你說不行,那就不行吧,沒法勉強。然後就開始推銷其他小透明瞭,甚至有些狀態不太理想的二線之類。
這時候就難搞了。
一口拒絕得罪人啊,人家的意思也很明顯,女主,女二都不行,好,我知道你們重視質量,重視藝術選擇。那我們合作個無關緊要的配角,總不能還不答應吧?
就像一頭垂死的非洲野牛,幾百公斤的肉,被母獅們圍在當中。
呼。
季銘覺得給喜田的錢,花的值。要是外人,他們都不能信,季銘作為整個專案的靈魂人物,一切之所繫,居然對這些事情完全不瞭解,一切都在他不知覺的時候發生了,結束了。
喜怒悲歡,自然消亡。
“倒是沒有什麼正經人物找我。”
唐凡和李冉對視一眼,笑了笑:“不敢吧。”
“啊?我這麼兇麼?”季銘調整了一下坐姿:“說說,為什麼不敢?”
“一則是沒後路了呀,找你,誰知道你給不給面子,你不給他們就徹底沒希望了。誰還能繞過你繼續塞人?二則您是藝術家呀。”林冉停下手,想著想著突然就笑了:“您知道外頭一直以來都形成了一個什麼樣的形象麼,就您啊。”
“深不可測!”
“不可捉摸!”
兩人異口異聲。
但意思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