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還是不答應?範志紅有些為難,這大半個月生意不怎麼樣,進項並不多,過完暑假兩個兒子都要交學費還有生活費,以及接下來店裡進菜的錢……
可是,如果她這回沒有留下唐小魚,這個小飯館的生意繼續半死不活下去,不出兩個月,估計就要關門了。
“行,姐答應你,提前支給你四個月的工資。”
林菀像是已經猜測到範志紅會這麼說,一點也不意外,面色淡然地說:“紅姐,謝謝你。我給你立個字據,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字據。明天開始,我就來上班。”
還立字據?講究!範志紅也不含糊,從櫃檯一個上鎖的櫃子裡拿出兩百塊遞給林菀,“小魚妹妹,說好了,明天來上班。”
“嗯。”
林菀從範志紅小飯館離開就直奔鎮子街西頭的公交站,說是公交站,不過就是一個臨時停靠點,既沒有站牌,也沒有座椅,大家約定俗成在這裡上去縣裡的公交。
破舊的勉強稱得上小巴的公交車,車票兩毛,林菀沒搶到位置,扶著鐵桿現在靠後門的位置。
車裡有人帶著活公雞,腿被綁著,翅膀撲稜稜揚起幾根雞毛還有塵土,林菀趕緊換了個朝向。
公交車的速度不快,半個小時到達縣城。
林菀直接去了縣人民醫院。
……
與此同時,陳月桂在李耀輝陪同下回到了雙溝鎮。
按照規矩,新婦回門是要三日後的,但陳月桂父親重病,需要回醫院待著,就破了個例,婚後第二天女婿和女兒回門。
陳父名叫陳向文,當了二十年的小學校長,不怒自威,即使走入生命的末途,威嚴依舊不減,饒是混不吝如李耀輝,見了陳向文也有幾分懼怕。
昨日前陳月桂落水的糗事陳向文是不知道的。這個小鎮的居民一致保持沉默,雖然私下裡幾多口舌和八卦,但到了這個行將入土的老人面前,都三緘其口,不想給他最後的日子徒增煩擾和憂心。
陳月桂大婚的日子,醫生為患者心情考慮,於是醫院有償提供護工,陪著這位老校長回到自己的家裡。
一早,李耀輝和陳月桂一前一後進了院子,李耀輝恭敬地對著陳向文喊道:“阿爸。”
陳向文點點頭,然後努力睜大眼睛,看向陳月桂,似乎要從他疼愛的女兒臉上看出些什麼,不過陳月桂掩飾得很好,“阿爸,女兒回來了。”尾音處收不住不易發覺的顫音。
陳向文忍不住淚珠子滾落,拉著陳月桂的手捨不得放開。
午飯是陳月桂下廚做的,只要想到父親以後有可能再沒有機會再吃到自己做的飯,陳月桂就一陣揪心。
自己的終身幸福是父親現下唯一的牽掛,卻因自己的執拗嫁給李耀輝,這場賭局本身就毫無勝算,父親心裡一清二楚,該是多麼痛心,陳月桂覺得自己不孝極了。
透過廚房的窗戶,陳月桂看到李耀輝端坐在天井旁的竹椅上陪父親曬太陽,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她不由苦笑。
如果父親不在了,他怕是再也不會陪她做這些表面功夫了吧,日後一日一日的瑣碎只能靠自己獨自去磨。
四菜一湯,土豆燒牛肉,蒜茄子,辣椒小炒肉,辣椒炒雞蛋,還有一個西紅柿蛋湯,其中土豆燒牛肉是父親愛吃的,陳月桂燉得軟爛,另外兩個辣椒配的炒肉和雞蛋是專門為李耀輝做的。
早上出門前,她特意問的李耀輝大嫂,大嫂說李耀輝愛吃辣,今日這頓飯,父親和李耀輝胃口似乎都很好,幾乎是光碟。
此生最愛的兩個男人,能為他們做上一頓愛吃的飯菜,陳月桂特別高興。
午後細碎的陽光透過葡萄架灑落在院子的地上,一家人齊齊整整,陳月桂幾乎忘記一個是身患重病即將入土的父親,一個是心裡沒她同床異夢的丈夫。
飯後,李耀輝被陳向文支開,藉口讓他去學校辦公室給他取一本書。
陳月桂按照陳向文的指揮,有些疑惑地推著父親進入臥室。
書桌上,擺著一個紅木盒子。
陳向文用眼神示意陳月桂開啟,是一張發黃的出生證明。
出生證明上姓名欄位:陳碧雲。
陳月桂納悶地看向父親,卻見父親顫巍巍地遞過來一張準備好的紙條,她接過。
不久,從父親歪曲的字裡行間中震驚地抬起頭,才發現陳向文老淚縱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