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什麼?”
這是門栓上的老者圖案給出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對於這麼小的兩個孩子來說確實是一個無法理解的東西。
“美?是什麼?”梅林眨了眨眼,問起馬歇爾來,“好奇怪的問題。馬歇爾,你覺得美是什麼?”
馬歇爾想了一想,又瞧了瞧面前的老人。不知道為什麼,一談起“美”這個詞,她的心頭又想起那雙澄澈透亮的雙眼來,那雙眼睛很是溼潤,近瞧過去是靛藍色,而這一抹藍,便是她的最後一抹記憶。而這記憶,卻又不可避免地消散在濃厚無聲的時光當中了。
“是靈魂。”馬歇爾篤定地說道,“美就是靈魂。”
“天哪!”老人大叫道,“靈魂!那麼好的答案!美是靈魂!真不錯,不錯!那這位小朋友,你認為,美又是什麼呢?”
梅林不假思索地笑了,他輕輕地說:“我覺得花很美,我覺得美是花。”
“噢......這位小朋友給出的——”
“——我也是花。”梅林打斷了老人的話,笑嘻嘻地說道,“我說完了。”
門栓忽然扎扎作響,這位老人的面孔上的表情極為驚訝,馬歇爾頗為奇怪地看著梅林,不知道他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思才說出的“美是花”,“我也是花”的這一番話的。
旋即,門後傳來幾道零零散散的掌聲,聽這些掌聲,兩人知道,背後有人,但只有一個。
“唔......噢噢噢噢噢!親愛的小傢伙們,你們非常幸運地被藝術街接納,”門栓上的老人眉飛色舞,他的臉正伴隨著大門的開啟逐漸分為兩半,“進來坐坐吧,進來坐坐吧!我的小可愛!”
真是瘋癲。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著,又不約而同地看了眼對方。馬歇爾聳了聳肩,梅林挑挑眉。門後出現了一個同門栓之上的老人差不多年紀的一個男人。他滿臉皺紋,開啟大門的手上滿是老繭,皮包骨頭的手腕之上凸起一大塊一大塊的肉瘤,而肉瘤之上沾染著濃厚的髒黃色的顏料。
“沒想到,藝術街裡還真會來人,咯咯咯!”這老傢伙在門上抹了一把,剮下一層厚厚的顏料和油脂,而這門栓非但沒有大叫,反倒是興奮地張開了自己的嘴巴,貪婪地將他揩到門上的顏料舔舐乾淨,“進來吧,進來吧!”
門張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堪堪能夠讓兩人進入,馬歇爾和梅林本沒有進入藝術街的打算,但這次歪打正著,說不定也挺好玩的,進去看看,說不定能夠大飽眼福。
沒有人發現,方才站在一堵灰撲撲的牆壁跟前的兩人,居然對著牆壁有說有笑一番後,居然直勾勾地衝著牆壁走去。他們很快融入了牆壁,彷彿跳入了一潭沼澤,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梅林本以為這所謂的藝術街會和外頭大相徑庭,進去一看,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與其說是藝術街,還不如說是一個小巷子,巷子裡一共四個住戶,也就是四個人家,明明是到了飯點,但四家人樓頂上的煙囪都沒冒出白乎乎的水汽。巷內很陰冷,但這股陰冷都被四家人門前的黃色門燈牢牢鉗制,進一步則太亮,退一步則太暗。
四戶人家的家門前全都是垃圾。最前頭一戶的人家全都是用壞的顏料盤,第二戶人家的門口都是廢棄的石料,第三戶人家則是斷了的琴絃和廢棄的樂器,而第四戶人家的家門前,擺放著一摞又一摞的紙。
馬歇爾方才沒有看清老人的全貌,這才發現他還戴著一頂長相頗為滑稽的帽子,看起來就好像被絞碎到一半的大骨頭,在老人的頭上隨意地歪斜著。他笑得很開心,馬歇爾從來沒有這麼笑過,不過她之後也不會學這老人笑得這般開心了,因為他這麼笑,醜得令人皺眉。
“別人都叫我【畫家】,不過,我確實是個畫家,他們說的沒什麼錯。”老人為兩人帶起了路,他輕快地哼著小曲,拖開自己家的家門,“不用脫鞋了,我家裡很髒。”
“您在這裡生活多久了?”梅林問道。
“我?”老人回過頭,眨眨眼睛,兩顆渾濁的眼球滴溜溜地轉,“我記不得啦!我整天就是吃了拉,拉了睡,其餘便是在畫畫,哪裡管得著在這裡過了多久了?噢,噢噢!二位是不是還沒有吃過晚飯?”
馬歇爾點了點頭,老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他眉毛撇下,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支畫筆和一個骯髒的畫板,又隨便從身側撈起一張紙,噼裡啪啦地擱在畫板之上。屬於【畫家】的房子很小,除開一間廚房,廁所,書房以外,就沒有剩下的空間了,所幸梅林瞧見了小屋的一側有一架梯子,也就是說這間屋子有兩層。
“等我半分鐘,好嗎?我相信你們一定願意等我半分鐘的,就半分鐘......”【畫家】摳了摳自己的臉,挖下一團黑泥,又隨意地彈向遠處。他又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足足有他臉那麼大的調色盤,明明調色盤上沒有顏料,但他依舊舉起自己的畫筆,筆尖輕輕地在調色盤上蘸了一蘸,右手旋即一揮,潔白的畫紙上瞬間出現了一抹脆嫩的紅色。
兩人看得四眼發直。他到底是如何掏出那麼大的調色盤的?在沒有顏料的情況之下,他又是怎麼在紙上留下痕跡的?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不單是從兩人進入老人房子的那一刻起,進入藝術街的那一瞬間,兩人便覺得超級古怪!明明沒有任何炊煙,這四位藝術家憑什麼能夠在這座陰暗的角落存活下去?凡是人便是要吃東西的,他們不可能不吃東西......
“梅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