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歌聲順著風飄過來。隔得太遠,風又太大,聽得若隱若現。
一群群的牛羊在帳篷的不遠處,悠閒地吃著草。不遠處這場數萬人的生死搏殺,與他們毫無關係。
周國泰抬起頭,天色陰沉如鉛,低得彷彿就懸在頭頂上,一伸手就能攀到。
天氣越來越冷,但是沒有冷到周國泰想要的程度。
天公不作美,往年冬天一年比一年來得早,一年比一年冷。今年偏偏遲遲不見跡象,極有可能會來遲。
賊老天!
“嗚!嗚!嗚!”
遠處數十支牛角號吹響,從各個營地裡湧出騎兵,像千百條小溪泉水,彙整合一條河流,數十條河流匯整合一片湖水。
上萬察哈爾兵馬列著隊伍,向開原城慢慢前進。
有四五千人是步兵。他們或披著皮甲,掛著護心鏡,或穿著羊皮襖,戴著翻毛帽,揹著弓箭,挎著刀槍,扛著雲梯,神情木然。
在他們身後,是騎兵。他們坐在戰馬上晃動著身體,拉住韁繩,控制坐騎不急不慢地跟在後面。
他們是等前面的步軍開啟城門後,一擁而入。
還有更多察哈爾部眾,從營地出來,慢慢彙整合一片看不到邊際的大海。
開原城牆上早就響起了急促銅鐘聲,還有尖銳的銅哨聲。
士兵們腳步如飛,一隊隊士兵走到跺牆後面備戰。一隊隊弓箭手和火銃手站在後面。炮兵隊長招呼著炮手們,把火炮緩緩推到炮位上。
很快,剛才忙亂嘈雜的城牆突然變得安靜,只有在北風中呼呼飄動的旗幟,在啪啪地亂響。
守軍各就各位,嚴陣以待。
察哈爾部眾前鋒緩緩推進到城下一兩百步遠,大隊步軍停住,然後一隊隊弓箭手壯著膽子向前走。
沒法子,他們是騎兵角弓,射程相對較近,又需要對城牆上進行仰射,必須走到足夠近的距離。
察哈爾部弓箭手走到明軍的射程裡,軍官大吼一聲,“射!”
明軍弓箭手和火銃手,分組上前,站在跺牆後面,或張弓搭箭,或舉起滑膛槍,對準密密麻麻的人頭,毫不遲疑地松弦和扣動扳機。
砰砰的火銃聲中,鉛彈在空中呼嘯著,一朵朵血花在一個個察哈爾弓箭手身上綻開,慘叫聲中,他們像被砍倒的木樁子,倒在地上。
相比之下,箭矢悄無聲息,嗖嗖的破風聲被火銃聲掩蓋,等箭矢插在察哈爾弓箭手的身上時,他們才知道疼痛。
冒著守軍的箭林彈雨,察哈爾部的弓箭手站定,張弓搭箭,對著城牆進行拋射。
他們連目標都看不到,只能靠箭矢的數量進行火力壓制。
“注意!敵射!注意躲避!”
軍官們在城牆上大聲喊了起來。
有盾牌的舉起了盾牌,沒有盾牌的躲在木板搭建的木棚裡,聽著啪啪的箭矢落地聲,就像雨打芭蕉葉。
察哈爾部射得越猛,守軍就反擊得越兇。
弓箭手和火銃手冒著察哈爾部鋪天蓋地的箭雨,在跺牆對著城下的弓箭手,射出一輪又一輪的箭矢和彈丸。
城下倒下的察哈爾弓箭手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躺成了一條黑色的帶子。
終於,察哈爾部的領兵那顏耐不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