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等的就是這句話,“你,直隸的事就全靠胡撫臺操持了。”
還是跟新派的官員議事爽利。
思維開闊,你一點破,他們就知道怎麼做,而且勇於任事,不會瞻前顧後,權衡自己的得失後再做決定。
“胡撫臺,只是農墾公司的農戶,你和布政司要多費心了。”
“沒問題,不就是搶佃戶嗎?
本官派出精幹人員,拿著鐵皮大喇叭,先從直隸最大的幾戶地主世家開始,在田頭反覆地喊,把好處一一擺出來,還怕佃戶們不投奔過來?”
那是,直隸地面你最大,你發話搶人,誰搶得過你啊!
只是那些世家豪右們要吃虧了。
吃虧?
張居正心頭一動,還沒來得及細想,朱翊鈞在一旁說道:“張師傅,農墾公司是新事物,是新的生產關係。對於任何新事物,我們都應該給它適應和成長的過程。
張師傅,內閣是不是應該給農墾公司一些優惠政策,比如三五年減免多少比例的田賦。
畢竟使用四圃輪種法,利國利田,但農戶卻吃虧了,朝廷怎麼能讓為國做貢獻的農戶們吃虧呢?”
胡如恭一聽,眼睛跟十六的月亮一樣亮,皇上英明啊!
“張相,皇上說得沒錯。農墾公司在試行利國利民的新生產關係,公司和農戶都吃虧了,內閣怎麼能讓為國做貢獻的人吃虧呢?
必須要減免賦稅。”
張居正看著朱翊鈞,一臉的苦笑。
皇上,你上輩子一定是位資深官吏,官場老油條。
新的生產關係?
張居正心頭一亮,完全想明白了。
皇上啊,你這是要對靠田地吃飯的世家豪右、保守建制派,趕盡殺絕啊!
海商拼命地從安南、暹羅等地運糧食回來,稻穀價格一年比一年低。
穀賤傷農。
可一般百姓除了繳納賦租之外,剩下的糧食勉強餬口,就算換錢也是用家禽、雞蛋、棉麻等農副產品去換,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賣保命的糧食。
米價下降,最受傷的不是數量最多的自耕農和佃戶,而是靠賣糧食掙大錢的世家豪右,他們都是大中地主,一般開有自己的米行。
災年是他們最喜歡的年份,很多自耕農會為了保命,不得不出賣田地。
現在米價一直低迷不振,最著急也最恨的就是他們。
米價不漲,賺不到錢不說,現在佃戶也一年比一年難找。以前還能官民勾結,禁止佃戶向上海、灤州等地“流竄”,可是復興社謀逆大案後,誰還敢?
只能眼睜睜著看著佃戶流失,給自己種地的人越來越少。
現在皇上和朝廷又在官田和衛所軍田上搞農墾公司,那就更加要命了。
許多農民願意留下不出去“做工”,一是因為不遠輕離家鄉,二是思想保守,覺得做工不保險,還是種地穩當。
現在家門口不遠有農墾公司,也是種地。
這邊種的是地主家的田地,那邊種的是皇上和官府的田地,而且那邊條件好得不得了,契約一簽就是二十年。
也就是說,只要你每年足額繳納田賦,這塊田地二十年就是你家的,想怎麼種就怎麼種,種出來的全是你的。
這麼好的條件,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