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公然指出,大明的文采就在章回、話本、雜劇演化的上。可真敢說啊,也引起了巨大非議,不少士子儒生,都說他妖言惑眾,譁眾取寵。”
王一鶚笑了笑:“卓吾公被如此說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鳳磐,在下問得是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我的看法對於子薦很重要嗎?”
“鳳磐,要是以往,你的看法是一家之言,有參考意見,但是並不重要。
現在鳳磐是文化建設委員會的主任。你的看法就是文化建設委員會的看法,對於本督,對於兩湖來說,就非常重要。”
張四維笑得有些深意,拱了拱手,“子薦這是在提醒為兄啊,多謝了!”
“鳳磐客氣了。”
王一鶚目光炯炯,繼續盯著張四維。
張四維想了想,又開了口:“卓吾公的新學,一直在變化。此前提出童心學,脫胎於陽明心學。
隆慶年開始提出唯物論,而後逐漸完善,萬曆元年正式提出辨證唯物主義,可謂是集程朱理學和陽明心學為一體,以致大成。”
張四維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王一鶚目光閃爍,微笑著說道:“王某願聞其詳。”
張四維指著王一鶚,苦笑不已,“你個王魚鷹,你今天盯上我了是吧。”
“哈哈,愚弟這是在向鳳磐兄學習。”
“學習?應該是為兄我向你賢弟你學習。好吧,今日你我難得一聚,愚兄也不妨把話說透了。”
“好,愚弟洗耳恭聽。”
“程朱理學,以天理為宇宙本源而主宰天地萬物,講究格物以窮理。李卓吾的批判它立足唯物,卻機械僵硬,靜止孤立,猶如一潭死水。
陽明心學,以心取代理,認為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何在乎?李卓吾批判它是唯心而論,不顧世間驚濤駭浪。
但是李卓吾又承認,陽明心學中的‘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脫離了非白即黑的二元對立,一句致中和不僅脫離了二元對立,還站在了辨證法的高度上。
格物致知更是否定經驗主義,提出一切以實踐為標準的新概念。
摒棄了兩者之糟粕,吸收了兩者之所長,李卓吾的新學更進一步,認為物質乃世界本源,唯物以窮理。
而世界又是運動的,是互相聯絡的。知行合一,認識世界和事物的兩面性,實踐以明真理然後李卓吾給自己最新完善的新學,取名為辯證唯物主義”
說完後,張四維雙手一攤,“子薦,該說的不該說的,愚兄可都全說了。”
王一鶚欣然道:“鳳磐兄今日如此坦誠,愚弟也不敢藏著掖著。前些日子,江夏公學開學儀式,湖北名士耿定向刁難卓吾公,愚弟抱打不平,與耿定向爭辯了幾句。”
張四維眼睛眨了眨,心裡隱隱泛起不好的感覺。
這個王一鶚名為魚鷹,實際上兇狠如狼,狡詐似狐,他這一番話怎麼讓自己猛地不安起來。
會不會給我挖了坑?
“耿定向?楚侗先生是湖北名士,還是問津書院山長,在湖廣影響頗廣。子薦,你跟他爭論了什麼?”
“也就是圍繞程朱理學爭了幾句”
王一鶚把當時爭論的話簡略說了一遍,張四維聽完後差點跳了起來。
程朱理學是亡國之學,國朝初年酸儒心懷暴元,故意矇蔽太祖皇帝.王子薦你個混蛋可真敢說!
以前新學和理學還只是在暗地裡鬥,現在你這麼一說,等於公開撕破臉皮。
不對,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你要把我拖下水?
不行啊,這水太深,風浪又急,很容易淹死人的。
張四維臉色不停地變幻,最後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子薦,你何必拖我下水呢?”
“鳳磐兄,你的那兩份上疏,旁人看出什麼來,不知道。但是愚弟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你的不甘啊。”
“不甘?”張四維目光閃爍,若有所思,“我輩寒窗苦讀二十年,科試中捷。而後又宦海浮沉,如履薄冰二十年,終得今日之成就高位。
子薦,換做你,你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