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美答道:“撫臺,可是在新時代的商業行為中,楊開泰卻是誠信守義之輩。他的所作所為,符合正常的商業法規和道德。”
汪道昆看著,繼續追問道:“僅此而已?”
胡宗美想了想,答道:“楊開泰最大的問題就是與苟實德沒有簽訂契約。要是有白紙黑字的合同,楊開泰何至於落得如此狼狽。”
“時康雖然轉做了商賈,可骨子裡還是難改儒生迂腐氣息啊。萬曆新時代,萬民百業平等,商賈並不丟人,納稅卓異還可以授文官散階,享受縉紳待遇。
可他還是把自己當成儒生舉人,骨子裡還是道德仁義的那一套。皇上說得對,大明工商大興,步入商業時代。
商業時代當然也是以誠信為首,不能再以道德去約束,而是要靠律法去約束,保護大家的利益,讓誠信守義的好人不吃虧。
可律法的根本是什麼,以證據為準繩!
需要白紙黑字的契約,而不是口頭約定。那玩意跟某些君子嘴裡的道德一樣,對自己有利時就是天條,對自己不利時就要因時而變。”
胡宗美點頭應和,“汪公說得極是。楊開泰案子,結局也能大致猜得出來。苟實德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汪道昆聽到這一句,眉頭一皺,“時康的養氣靜心功夫,還是沒有修到家。老夫也覺得,他跟那位苟蔡氏,兩者必有隱情。”
胡宗美淡淡一笑:“汪公,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楊時康畢竟也是凡夫俗子,一時為情所動,在所難免,汪公不必苛求。
何況美眷嬌妾,常人都是深藏後院內闈,生怕外人見到。苟實德卻早早叫苟蔡氏隨著楊時康來上海治病,說不定早就有了陰謀。
上午法庭上苟蔡氏把罪名攬在自己身上,這般用意,路人皆知。汪公,學生有個不情之請,等到楊時康清白之日,還請出手幫襯,成全楊時康和蔡氏。”
汪道昆鼻子一哼,“成全他倆!”
“汪公不僅是撫浙名臣,更是大明有數的戲文大家。汪公的戲文折本裡,多少痴男怨女,多少美眷佳話。怎麼,現實中一段歷經波折的佳話,汪公不願成全。”
汪道昆盯著胡宗美,突然輕笑了幾聲,“好你個子契,拿話激我。且等時康的案子水落石出,好人得好報,壞人得惡報再說。”
胡宗美起身朝汪道昆叉手長揖,行了一禮。
在滬州政事府辦公的李三江也聽瞿進賢細述完上午庭審的情況,一時間感慨萬千。
“知州,上海檢法局的檢法官們,辯護訴訟得力,楊開泰很快就能被還以清白之身。”
李三江擺了擺手,“本官知道楊開泰有驚無險。滬州檢法廳和上海市檢法局的檢法官,甘願賭上前途為楊開泰,本官就知道他們肯定找到了十足的證據。
皇上誇讚過滬州和上海,是大明商業氣息最濃郁的地方,一直站在時代浪潮的潮頭浪尖上。一直在先行開拓,創新更新的商業模式。
瀘州和上海檢法官們,也多是東南俊傑考取,他們才思敏捷,因時權變。在滬州和上海的滾滾大潮中歷練出來。
他們的目光和能力,本官相信超出揚州郡的那群檢法官,打贏這場官司是預料之中的事。”
“屬下斗膽問一句,知州剛才的感慨何為?”
“本官此時才明白海公的良苦用心。”
“知州知道海公葫蘆賣的藥了?”
“是的。確實是一劑利國益民的良藥啊!”
瞿進賢眨巴著眼睛,不是很懂。但他知道,這個話題自己不能再追問下去了,這不是一位合格下屬該做的事。
“知州,接下來該怎麼辦?”
“準備進京!本官現在能放心地上京。你也跟著本官進京,這兩日儘快協助本官,與張同知辦好交接。”
瞿進賢心裡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