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銀的月光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今晚的路燈在明亮的月色襯托下,瞬間遜色了不少。黑夜的瑰麗和神秘也被皎潔的月光隱了下去,整片大地像鋪上了一層銀色的薄紗,亮如白晝,平添了一分聖潔的味道。
秦曼和脩名從賭場走出來沒多遠,就發現身後跟了條尾巴。想起方才出賭場前方琦陰鬱的臉色,兩人對於身後突然多出來的尾巴,並不覺得奇怪。
夜晚,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混了不少白日裡見過的大高個,甚至還撞見幾個脖子上戴著項圈,神情麻木跪趴在地上,手腳並用緩緩在地面上爬行的低階吸血鬼。
秦曼掃了一圈周圍人的臉色,她發現身旁不管是牽鏈子的人,還是單單只是路過的行人,好像都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感覺他們手底下牽的不是吸血鬼,而是阿貓、阿狗一類的寵物。你若是仔細聽,還能聽見他們在談論自己‘新型寵物’的血脈高低。
吸血鬼漫長的生命和超凡的能力,在沒有話本里妖魔鬼怪出現的普通世界裡,對於正常人類來說,應該算是不亞於神明一樣的存在。特別是在面對生老病死的時候,吸血鬼一族毫無疑問—天之驕子。
但在豐鎮,由於實驗室藥劑的洩露,不僅改變了他們的體質,甚至還壓制了體內血液中的力量。吸血鬼得天獨厚的優勢,一夜之間蕩然無存。原本階位越高的吸血鬼,傷口自愈能力越快。可在那晚變故之後,血脈高一點的吸血鬼還好,低一點的幾乎完全喪失了傷口自愈的能力。
豐鎮內基本都是四級以下的吸血鬼,高階吸血鬼性格孤傲,他們是絕對不會留在豐鎮這種小地方。
而留在豐鎮的這些吸血鬼和半吸血鬼,感觸最深的可能就是再也無法行走在陽光之下。身體虛弱加上不能輕易離開豐鎮,實在餓得不行,外出尋食的他們不小心被人給抓住了。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慢慢整個豐鎮的吸血鬼和半吸血鬼都被翻了出來。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吸血鬼,豐鎮的人有過惶恐、害怕,可是他們漸漸發現,這些吸血鬼和傳說中的大不相同,沒有神靈加持的光環,就連稍微壯碩一點的普通人都打不過。
其實最初的想法,不管是半吸血鬼還是吸血鬼,只要找到就全給殺了以絕後患。可是後來他們發現了更新鮮、有趣的玩法。
狩獵者和獵物位置的調換讓人感覺心血澎湃、格外刺激,想想要是能把吸血鬼圈養在家裡,該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情。
一個身體清瘦,臉色蒼白從秦曼身邊爬過的女孩,引起了秦曼的注意。女孩手腕和脖子上都掛著兩指粗的鐵鏈,鐵鏈拖過地面發出刺啦的噪音攪得秦曼心煩意亂。
女孩褲子的膝蓋已經被磨破了,手掌經過的地方,砂礫上面帶著點點紅色,秦曼死死盯著那點紅色,眼睛裡帶著強烈的憤怒和不解,連心情也變得非常糟糕。她不懂,在這些人眼裡,吸血鬼連起碼的尊嚴都不配有嗎?
脩名發現身邊的秦曼神情有些不對勁,牽手才發現她把拳頭握的死,他抬起秦曼的手,溫柔的把手指一個一個掰開,然後十指相扣。
他理解秦曼心中的憤怒、失望和悲傷,作為初代吸血鬼,秦曼是從人類一步一步轉化成吸血鬼,所以在她心裡,除了嗜血,她和普通人類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兩者之間幾乎可以劃上等號。
雖然他沒有一直陪在秦曼身邊,但他從秦曼的行事作風多多少少了解到,她為了保護人類,
“人類本性如此,不必太過憤怒、悲傷。作為吸血鬼,我們依舊保有人性,可對於他們來說,從一開始我們根本就不屬於同類。
想想那些被關在動物園籠子裡喪失自由的野獸,我們在人類眼中和它們並沒有什麼差別。排異性以及獵奇心理,一旦我們喪失反抗的能力,就會像現在這樣,下場說不定比動物更慘。”脩名指了指在地上爬行的低階吸血鬼,他們的境遇就是最好的證明。
作為站在吸血鬼血脈頂端的人,秦曼從未想過吸血鬼也有這般脆弱的時候。在她心裡,從始至終人類都是弱勢的一方,她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壓制吸血鬼,進而更好保護人類。她從沒想過情況反過來,又是何種情形。她拼命想要保護人類,可現實卻給了她響亮的一耳光。脩名說的對,現在跪在地爬著的才是和她血脈相通的同類。
不得不說,今日在豐鎮的所見所聞,動搖了秦曼的初心,再加上經過脩名這麼一分析,她突然開始自我懷疑,開始搖擺、不安。
“我做錯了嗎?”秦曼瞬間有些恍惚,難道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都是錯的嗎?
秦曼眼底瀰漫的迷茫和悲傷,脩名看的有些心疼。他伸手把秦曼攬入懷中,他知堅持多年的東西,一夕之間轟塌,對她來說有些殘忍。可他還是想讓秦曼看清真相,。
人類和吸血鬼實力及數量的不對等,會產生無數不可調和的矛盾。秦曼想要構建的和諧共存世界,終究太過理想化,理想到不切實際。吸血鬼靠吸食鮮血才能生存,食客和食物之間,永遠不可能平和共處。
身後的尾巴對於秦曼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事兒,一條街沒走上頭就給跟丟了。秦曼他們重新折回了老婆婆的住處,老婆婆看到秦曼他們有些驚訝,猶豫片刻後還是把他們留了下來。
方琦坐在書房將手裡的信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軍部的幾個老傢伙竟然還有臉送信進來。要不是自己被困在豐鎮出不去,他早就帶人衝進軍部把他們全給解決了。他拿起夾在信封的照片,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不正好是今天晚上出現在賭場的那對嗎?原來是軍部的叛徒。他心裡默默想了想,男人當然要除掉,女的就留下來,到時候隨便找個人毀了容糊弄過去就完事了。
賭場原本藏酒的地窖,已經被改造成為關押犯人的場所。董新卓聽見有聲音下來,他睜開眼發現是方琦。他看著手上的鏈子,不禁露出苦笑,他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把這些人放出來。
方琦走到董新卓面前,甩了幾張照片在地上,董新卓看清照片上的人之後,立馬撿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照片上是董新卓的老婆和孩子,他不知道方琦拿這張照片給他看究竟是何用意。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今天可不是來找你拼命地。”董新卓兇狠的眼神盯得方琦心裡十分不痛快,他半蹲下來看著董新卓:“雖然你不滿意我的做法,但你畢竟救過我,我方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哼”聽到這,董新卓露出譏笑,這種不要臉的話虧他方琦說的出口,他若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自己怎麼會被關在這個鬼地方。董新卓掃了眼陰暗的地窖,這種不見光,得不到家人訊息的日子快要把他逼瘋了。
“你別誤會,弟媳和孩子的照片是軍部的人送過來的。豐鎮混進了兩個軍部的叛徒,他們送這張照片過來,希望可以借我們的手幫他們剷除叛徒。你救過我,我現在還你一個人情,我會幫你把他們找出來。”
“放我出去,我要自己去找,你我信不過。”董新卓赤紅的雙眼怒瞪著方琦。
“我不會做自找麻煩的事情,我不會放你出去的,你就在這兒安心的待著,等我的好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