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掃視著數萬叛軍,聲音輕緩,卻傳得很遠。在她身後是滾落滿地的人頭,鮮紅一片的血泊,橫七豎八的屍體。這樣的景象在戰場上很常見,在軍營裡卻不多見。
方眾妙並不高大的身軀散發著山崩於頂的壓迫力。
叛軍們不敢喊冤,不敢動彈,只敢在心裡發出悲鳴。他們都是被逼的!他們為大周流過血,殺過敵,立過功!他們罪不該死!
方眾妙彷彿能讀懂這些人的心。
她指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兵卒說道:“看面相,你家中有老弱的爹孃,有年幼的弟妹,有一妻室,為你誕下一兒一女。你此次反叛逃往北地,可曾想過蠻軍趁亂攻破建康,便可長驅直入奪下整個中原。你的爹孃、你的弟妹、你的妻子兒女,如何在他們的屠刀下存活?”
這兵卒從未見過方眾妙,更不曾與她提及家中情況。可她只是瞥上一眼,就能把他全家老小一一數出來。
兵卒大受震撼,驚駭過後才慢慢慘白了面色。是啊!他叛亂之後逃往北地,南地必然遭到蠻軍洗劫屠戮。他的親人怎麼活?
這名兵卒捂住臉,發出哽咽。
方眾妙指著他身邊的一個兵卒說道:“從面相上看,你父母已經亡故,唯一的親人是你的兄長。他小小年紀就既當爹又當娘,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逃了,建康城丟了,你的家鄉能躲過蠻軍鐵蹄的踐踏嗎?你兄長因你吃了太多苦,身體十分孱弱,他能受得住蠻軍幾刀砍?”
這名兵卒的眼前彷彿出現兄長那蒼白病弱的臉,可這張臉很快被一把彎刀狠狠劈開,鮮血四濺。
“大哥!”
淒厲的哭喊令所有人心絃劇顫。
方眾妙一個一個指下去,“你有妻兒。”
“你有爹孃。”
“你有幼弟。”
兵卒們一個個低下頭,捂住臉,開始痛哭。背棄一個腐朽的皇朝很容易,背棄故土,背棄親族,卻千難萬難。
哭聲很快連成一片,叛軍們計程車氣進一步被摧毀。
眼下,便是方眾妙抽出刀,一個個斬落他們的頭顱,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反抗。
方眾妙最後來到王大牛面前,平靜地注視著他,緩緩說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你說反就反,無所顧忌,但你可曾為你的這些同袍們考慮過身後之事?”
王大牛眨眨眼,兩行淚水不自覺地滾落。
他的卑劣和自私,終究還是被戳穿了。
方眾妙抬眸掃視眾人,鏗鏘有力地說道:“大周是皇帝的大周,權貴的大周,難道就不是你們的大周嗎?你們的父母不用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你們的兒女不用在這片土地上生長嗎?”
黑馬躁動,噴出鼻息。
方眾妙停頓一瞬,更為嚴厲地說道:“你們拋棄故土就是拋棄自己的根。你們的血脈親族會斷絕在蠻軍的屠刀之下!而你們這群懦弱的人,可以像喪家之犬一樣活!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
王大牛深深埋頭,磕到紅腫的前額用力抵住黃土。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背叛引來的是何等慘烈的後果。他的故土,他的村落,他的鄉鄰,都會在戰火中灰飛煙滅。他吃著百家飯,穿著百衲衣,卻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他該死!
叛軍們痛哭的聲音不絕於耳。
方眾妙冷冷說道:“你們害國害民,死罪難逃。我做下此等判決,你們可有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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