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各部並不是鐵板一塊,總有那麼幾個刺頭喜歡挑釁大王至高的地位。可在大周,國師就是天,她力壓皇權,掌控朝堂,令萬眾歸心。
五根指頭攥在一起才好出拳,顯而易見,擁有此等威望,國師出的拳必然比大王有力。
在這種局勢下,蠻族除了暫且順服,還有別的選擇嗎?
出發之時,蠻王擬定的停戰協議恐怕都要推翻。現在的大周可不會由著他們這些敗軍之將討價還價。
求和使磕完頭也沒直起腰,竟就那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姿態卑微到極點。
其餘蠻族使臣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也紛紛出列,跪伏在地。
趙璋猛地握緊杯子,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當年他丟棄北地南渡逃亡,還曾跪在江邊求這些蠻人放自己一馬。
可現在……一寸江山一寸血,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是,為何打下這江山的人不是朕呢?
趙璋看向左右。分列兩旁的朝臣們全都看著國師,雙眼無不灼灼有光,神情無不敬若神明。這才是他們甘願忠心輔佐,一生追隨的明主。
趙璋閉上眼,心中殺氣翻湧,卻也恐懼莫名。
方眾妙並不理會跪了滿地的蠻族使臣。她施施然站起身,繞過桌案走到籠子前,對蜷縮發愣的永安公主說道:“我給你兩個選擇。”
永安公主抬起頭看向她,神情懵懂無知。
方眾妙繼續說道:“第一個選擇,你自己從這籠子裡走出來,我予你新生。第二個選擇,你不願出來,我予你死亡。”
聽見後面一句話,大長公主立刻就想開口阻攔。
怎麼能讓永安死?方眾妙你有沒有心?
齊修第一時間按住大長公主的肩膀,低聲說道:“經歷過那樣的事,她若沒有求生之心,倒不如死了乾脆。”
大長公主愣在當場。
看著永安遍佈傷痕的身體,她漸漸淚溼眼眶,而後急忙仰起頭,免得自己淚灑衣襟。是啊,若無法忘記傷痛,若已經徹底沒了活下去的勇氣,勉強永安做個行屍走肉,對她而言是更殘忍的折磨。
她想活,那就幫她堂堂正正地活。她想死,叫她乾乾淨淨的死,未嘗不是功德。
大長公主嚥下苦痛,不忍地閉了閉眼。
方眾妙安靜等待著。
永安公主蜷縮在籠子裡,始終沒有動靜。
方眾妙伸出手,將她臉上的血點緩緩抹開,抹到唇角,抹到鼻端,抹到眼尾。
永安公主瞥見一點赤紅,嗅到一股腥氣,嚐到一絲鹹味。這是……這是傷害她最深的禽獸的血液!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方眾妙,然後慢慢站起身,踉踉蹌蹌,瑟瑟縮縮,卻也無比堅定地走出牢籠。
滿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
方眾妙淡淡開口:“不該你們看的,別看。”
於是所有官員都低下頭,肅穆了神色,摒棄了雜念。
永安公主剛走出來就跌坐在地上,兩隻手抓住方眾妙的袍角,喉嚨裡發出小獸一般的哀鳴。